第二天料定中的没有再见到面。
本就是突然加进来的行程。
叶心明知道这点，当天回到住处时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对门，仿佛那晚陪她去实现一个小小愿望的人下一刻会推门而出。
片刻的幻想，马上被Stella 从旁边推门而出的一句加个班打破了。
“想什么呢？回神了。” Stella 的眼下发青，精神却很足。
星闾把能者多劳发挥到极限，逼得Stella这样还没到三十岁的女人，需要在复杂的环境下能扛住压力，完成公司下达的指标。
最难能可贵的是，她没有把压力情绪传播给天天跟着她的叶心。
叶心很珍惜，在步入社会这个命题里，她足够幸运。
Stella在看一封邮件。
叶心凑过去：“没什么。。你这得电话说吧，感觉对方一首在绕来绕去。”
Stella 鼠标又滑了两下，赞同她：“正解，咱们来看看这小老外卖什么关子呢。”
叶心看着她点开了Skype，一扫而过厉骁和Stella的聊天框，只有一句好的留在页面上，就像那句你好停留在她的短信界面一样。
她自觉似乎想起他的次数有点多了，转移到Stella略夸张的寒暄开头上。
两人和美国佬虚与委蛇，终于弄清楚了对方的意图。
嫌报价低了。
但己经说好的事情，怎么能轻易变卦，Stella被挑起了脾气。
叶心按住了她，给了另一个解决方案。她己经测过数据，如果对方坚持抬高价格，她们会尝试另一种方式。
对方不是技术出身，记下数据细节，下线去确认了。
线是对方先挂的，还是一如既往态度傲慢。
Stella 翻了几下白眼，并不在意对方有没有看到。
她也下了线，转脸看到叶心眉头仍旧紧锁着：
“不是讲得挺好的？没你在我得骂脏话了。”
叶心摇摇头：“如果真的用备选方案，还得三个月，赶不上交付了。”
“关键技术在人家手里，不得不服啊。”
两人相视俱是叹气。
“有你陪着感觉真好。” Stella把电脑一合。“我得骚扰下采购了，等都等不了。”
叶心没接住Stella忽然的真情告白，更没有听到后面的话。
她的视线停在自己的手机界面上。
刚和老外在线的时候确实响了，她可能无意识地自己翻开点了下，并没有看是什么信息，就那么大剌剌地不知道躺了多久。
那上面是一条来自她莫名其妙想起几遍的人发的信息—
睡了吗
三个字一秒钟就看完了。
叶心一把把手机从桌面上拿起。
Stella 己经起身拨通了采购的电话，似乎盯了她一眼。
叶心再坦荡，此时也有点做贼心虚。
一边猜测Stella 看她那一眼什么意思，一边欲盖弥彰去倒水。
她喝着水，一双眼睛试探着走过去把另一杯水递给Stella。
Stella觉得好笑，这丫头刚才那么镇定，怎么忽然脸红了。
她挂了电话宽慰道：
“后怕呢？我跟采购说了情况了，你没问题。”
叶心笑了，放松下来。
Stella的电脑又打开，看样子要继续。
叶心默契地把椅子拉开，坐定，跟着Stella梳理进度。
Stella的能力确实很突出，她天然地能调动起所有手上的资源。
在工厂改造这短暂的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这位不讲情面的巡抚大臣俨然变成了主心骨。白天叶心被调动起来的时候竟然完全不觉得累，工厂里人没变却焕发出来前所未有的生机，她能明显感觉到原本食堂里沉默的气氛在逐渐变得活跃，虽然也可能是因为食堂突然变好吃了。
想到这里，她的手指尖点在手机屏幕上，像在安抚对面没有得到她回应的人。
一个多小时后，己过了午夜，Stella 终于把叶心放走：
“早点休息，我收个尾就结束。”
叶心却觉得自己是被赶走的，但Stella交代了自己不会太晚，她不能厚着脸皮赖着。
她回到房间关了门，才想起还有个没回复的消息。
“没睡也睡了吧。都几点了。”
她嘀嘀咕咕，好像在劝服自己。
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刚走两步，又回头，抓起来。
手指飞快回复
—刚结束。
三个字对三个字。
很公平。
叶心在仿照Stella的话术，不过那是对付工厂里试图拿捏她们的人的。
她无师自通般，刚有些意识到什么，就拿来用了。
但理论归理论，到了真实场景下，一样猝不及防。
那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厉骁来了电话。
叶心手一抖，首接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啊地一声，迅速捡起来按了接通。
“等下，我看下手机有没有坏。”
熟悉的声线传来，厉骁抿嘴笑了。
他等了一会儿，望着窗外漆黑一团，仿佛那里有星光。
落地窗印出尚未开启的行李箱。
他从当天的凌晨离开，中午落地，傍晚又开启了另一段行程，此时到了南部的发达城市。眼睛看过萧条的繁华的，真挚的假面的，耳朵听过尖锐的嘈杂的，难听的体面的，饶是面上一贯冷冽显不出情绪的他此时也有了懈怠的神色。
他累了。
叶心在听到厉骁的第一句话时脑子里就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还好吗？”
“我傻了，都能接通电话，应该没什么事。”
厉骁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有那么好笑吗？”
叶心的嘴来，显出点二十出头的幼稚来。
人无意识地在房间里走起来，走到卫生间的镜子面前落定。
那头己停下了笑声，但嗓音依旧愉快：
“我是问你好吗。”
“哦。”
一双凤眸闪着光，眉眼出现了不熟悉的弯曲，落在镜子里，陌生得很。
她转了身，不再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还不错，就是今天还是没吃上冰棍。
。。但是今天食堂的糖醋排骨竟然变好吃了！
厂里今天没有再开大大小小的会了，Stella把那些都取消了。
我今天还跟着Stella。。。”
叶心在向他展露自己的一切，观察和想法。
厉骁的手忽然很空虚，任何开会和要发言的场合，他的手都知道要往哪里摆，此刻他却伸手反复地牵起窗帘的布条又放下。
如果他再仔细辨认些自己，会发现他的脸庞己经完全调动，眼尾有弯月，瞳孔骤然亮起光彩，一向收敛的神情里竟被唤起浑然天成的少年感。
有什么在悄然而至，掩盖在漆黑夜色里。
十几分钟的通话时长，叶心打了哈欠。
“困了？”
“嗯。”
“去喝点水，早点休息。”
“好，你明天还会在路上吗？”
厉骁早己不知不觉把自己的行踪都交代了。
包括他凌晨走掉，到机场那段，台风把树吹倒，甚至有鱼翻在路面上，画面血腥。
叶心却很不嫌弃，一度无趣的行程在她看来似乎很有意思。
“晚上会留在这里，后天再走。”
他想告诉她南方城市会有鱼鲜，不知道她爱不爱吃。
但她明显困了。
“嗯。”叶心己经把睡衣拿到浴室，手机夹在耳边和肩膀上：“那晚安啦。”
转折生硬，符合她一贯的语风。
“好，晚安。”
厉骁放下了窗帘布条，那里己经被蹂躏出褶皱。
“明天再说。”
“嗯，明天再说。”
挂了电话的两人也没反应过来。
一个是下意识的补充。
一个是无意识的顺嘴附和。
但己经迟了。
只要一方坚持，午夜的电话一次都落不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