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被他揉得有点懵,刚涌上来的委屈突然泄了一半。
他想说“不是的”,想说“我只是想让哥哥多在乎我一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宿傩从来不是会说软话的人。
“那你也不能……”柚小声嘟囔,手指绞着衣角,“也不能一点也不担心我呀。”
他以为宿傩至少会皱下眉,哪怕只有一瞬间的犹豫也好,可男人的瞳孔里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连一丝涟漪都没起。
“哥。”
他小声喊,“他、他都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啊!”柚委屈得不行,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我以为……”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埋在了哽咽里。
他本来想说“我以为我们是兄弟”,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好像说出来就会被对方更冷漠地驳回。
宿傩的动作顿了顿,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少年,阴影将柚整个人都罩了起来。
“起来。”他的声音低沉了些。
柚把头埋得更低,肩膀一抽一抽的:“不。”
“嗯?”
宿傩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惯有的压迫感。换作平时,柚早就吓得立马跳起来了,可今天不知怎的,心里的委屈像涨潮的海水,把那点害怕都淹没了。他非但没动,反而又缩了缩,像只闹别扭的小兽,偏要梗着脖子不肯服软。
“你就是不担心我,”他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在你眼里,我一点都不重要。”
宿傩沉默了片刻,突然弯腰,伸手揪住了柚的后领,像拎小猫崽子似的把他提了起来。
糖人掉在地上,混乱中被踩了个稀碎。
柚猝不及防,踉跄了两步才站稳,眼泪还挂在睫毛上,顺着脸颊往下滑,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看着一口没吃到的糖人,柚心里又开始发堵。
他知道宿傩从来都是这样,骄傲又冷漠,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总觉得不一样了。多少个细微的瞬间,让他以为自己在宿傩心里,终究是不一样的,是有一点特殊的。
可前几天那一幕,又让他认清了现实。原来哥哥的冷漠从来都没变过,那些偶尔流露的温柔,或许只是他自作多情的错觉。
“我疼。”柚突然小声说,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又有点试探的意思。
一个小口子早就不疼了,可此刻他就是想博取一点关注,哪怕只有一点点。
宿傩只淡淡道:“桌上有药。”
柚走到桌边,拿起那瓶熟悉的伤药,是之前他摔跤擦伤手肘时,宿傩扔给他的那瓶。
他拧开盖子,一股清凉的草药味飘了出来,可他看着瓶里的药膏,突然就没了力气。
“我自己又看不见伤口。”他小声嘟囔,眼睛偷偷瞟着宿傩的身影。
宿傩挑眉看他:“自己想办法。”
柚的嘴唇立刻撅了起来,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没出息,像个只会哭闹的小孩子,可他就是控制不住。他把药瓶往桌上一放,声音带着哭腔:
“你帮我涂一下嘛……就一下下……”
他拽着宿傩的手轻轻摇晃,温热的,和他冰冷的语气完全不同。宿傩的身体僵了一下,柚以为他要甩开自己,吓得赶紧松了手,却听见对方低低地“啧”了一声。
“麻烦。”宿傩说着,却拿起了桌上的药瓶。
柚立刻乖乖走上前,把脖颈凑了过去。
微凉的药膏被指腹轻轻推开,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柚的肩膀不自觉地放松下来,鼻子又有点酸,却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暖暖的。
“哥哥,”他忍不住又开口,声音软软的,“以后……以后能不能别那样了?”
“哪样?”宿傩的指尖还停留在他的皮肤上,带着药膏的清凉。
“就是……就是那样嘛。”柚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会害怕的……怕你真的不管我了。”
宿傩沉默了片刻,仿佛做出了什么承诺般。
“不会了。”
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有些不敢相信,一副呆愣愣的样子。
“走了。”宿傩率先往外走,步伐依旧从容不迫。
柚这才反应过来,他鼻尖还红通通的,泛着水光的眼睛却先弯成了月牙,尾梢那点没拭净的湿意顺着脸颊滑下来,刚巧落在微微扬起的唇角。
少年抬手胡乱抹了把脸,反倒把泪痕蹭得更明显了些,露出的额头沁着薄汗,鬓角几缕软发湿漉漉贴在脸颊。
那笑容却像雨后初晴的光,一下子漫进眼底,惹得人只想伸手替他把没擦干净的泪珠轻轻拭掉。
他赶紧追上去,几步跑到宿傩身边,小心翼翼地拽住他的衣角。
“哥哥,”他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无数星辰,“我们说好了,下次再有坏人,你能不能……多担心我一点点啊?”
宿傩低头看了眼被他拽住的衣角,又看了看少年脸上还没干的泪痕,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聒噪。”他丢下两个字,却没甩开柚的手。
柚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笑了起来,刚才的委屈和难过好像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他偷偷往宿傩身边靠了靠,几乎要贴到对方手臂上,小声说:“哥哥你不知道,我那时候真的吓死了,腿都软了。”
宿傩“嗯”了一声,脚步却放慢了些,似乎在配合他的速度。
“还有啊,”柚又说,眼睛弯成了月牙,“能再买个糖人吗?”
宿傩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却极轻地“哼”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不是不喜欢?”
“才没有,最喜欢吃糖人了!”少年红着脸反驳的样子实在可爱,长长的睫毛有些紧张地发颤。
垂下去时像掩着只慌乱的小雀,抬起来飞快瞥人一眼,又赶紧落下去。
毕竟前面闹脾气才说了不喜欢,现在又说喜欢,他攥着衣角的手指尴尬地蜷了蜷,像是怕被戳穿那点别扭的小心思。耳根子红得更厉害了,连带着脖颈都漫上层薄粉,偏偏还要梗着脖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首气壮些。
“哥,我们现在就去买吧!”他拽着宿傩的衣角往前跑,声音里满是雀跃。
宿傩被他拽得踉跄了一下,低声骂了句“蠢货”,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少年加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