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淅淅沥沥地敲打着地下街交错的管道,铁锈味混着潮湿的空气弥漫在昏暗的巷道里。
金发的男孩昏倒在垃圾堆旁,几缕湿漉漉的金色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眼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微微颤动。
他身上那件绣着银线鸢尾的丝绒外套早被污泥浸染,精致的领结歪在颈侧,那是地面贵族才有的装束,显然与这充斥着烟和廉价酒精气味的地方格格不入。
男孩像一片被狂风卷落的脆弱花瓣,被遗落在阴沟边缘。
皮靴踩过积水的声响由远及近,利威尔在男孩的身体前停下脚步。
不过才十几岁的少年,眉骨间己凝着冷硬的戾气,那双灰蓝色的眸子泛着金属光泽,明明是冷色调,却在眯起眼时能灼出审视的锋芒。
那是在阴沟里打磨出的警惕,也是见惯血腥后的漠然,偶尔掠过一丝极淡的情绪,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快得让人抓不住,只留下满目的灰蓝寒潭。
利威尔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男孩的手腕,那高热的温度让他眉峰骤紧。这孩子看起来不会超过十岁,蜷成一团的样子像只被遗弃的小动物,金色短发即便沾着灰也透着健康的光泽,而那身明显价值不菲的衣物,在地下街的阴沟边显得格外刺眼。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麻烦,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
利威尔不会傻到去管他的。
他的指尖己经起了常年握刀的薄茧,嫌弃地扯开男孩沾了污泥的外套。利威尔蹲在积水中,灰蓝色的眸子毫无温度地扫过那身贵族服饰,像是在评估这些能换多少片黑面包。手指熟练地探入男孩内侧的口袋,指腹触到几枚硬币的冰凉触感时,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硬币被捻在指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不多,大概够买几块硬邦邦的黑面包。他甚至没去看男孩苍白的脸,只是将钱塞进自己的裤袋,动作利落得像处理一堆垃圾。
男孩的眼眸依旧紧闭着。
雨还在下,利威尔转身时,皮靴溅起的水花落在男孩的脚踝上。他没有回头,离开的背影很快融入地下街交错的阴影里。
【宿主醒醒啊】
【刚刚那个人就是这个世界的锚点,追上去】
系统机械的提示音在意识深处反复震荡,却始终撬不动男孩滚烫的眼皮。额头的温度灼得人发昏,金发湿漉漉地黏在烧红的脸颊上,连呼吸都带着烫人的浊气。
“操他妈的什么东西!”
骂骂咧咧的粗粝嗓音撕破雨幕,男人被横在地上的小腿绊了个趔趄,脏污的皮靴差点踩到男孩身上。
他啐了口带唾沫,刚要抬脚再踹,借着巷道上方漏下的微光,他看清了那张半埋在污泥里的脸。
白皙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从颧骨蔓延到耳尖,如同雪地里被灼烫出的两片残霞。
鼻梁挺翘,却又透着瓷娃娃般的纤薄感,呼吸时微张的唇瓣干裂得发皱,颜色却红得惊人,偶尔溢出一声模糊的呓语,气音轻得像羽毛。
明明是滚烫的体温,却透着一股即将融化的、令人心惊的脆弱。
“嘿嘿……活的?”男人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捏起少年的下巴,指尖碾过滚烫细腻的皮肤。他咧开黄牙笑了,“长得挺俏啊……”
柚拼了命的睁开双眼,意识还不是很清晰。
男人用脏布擦了擦男孩脸颊的泥,看着那对即使烧得迷蒙也透着水光的紫色眼睛,喉结滚动着,算盘打得噼啪响:
“这种细皮嫩肉的,卖给那些变态贵族正好……可惜玩不了几天就要废了……算了,反正老子能捞一笔,管那些做什么……”
他粗暴地拽起少年的胳膊,像拖一袋破布似的往巷子深处拖去。
发烧的身体软得没有骨头似的,金发在泥泞里拖出一道道痕迹,系统的警报声在意识里越叫越急,而那被拖拽的少年,连一声呻吟都无法发出,紫色眼睫上凝结的不知是雨水,还是因高烧而流的泪。
柚在暗中蓄力,他浑身没劲,估计只能拼了命攻击一次。
在男人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柚觉得时机到了。
【宿主!撞他鼻子!】
男人可能是过于轻敌了,完全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什么东西猛地撞向自己的鼻梁。
“咔嚓”一声闷响混着骨裂般的剧痛,温热的血瞬间从鼻腔喷涌而出,糊了满脸。
“啊——”他惨叫着后退,双手捂住流血的鼻子,视线都被猩红的液体模糊了。
柚撞完后自己也因反作用力栽倒在地,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眼前发黑。
但系统的指令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让他完全不敢停下:
【起来!往左跑!第三个巷口右转!】
柚凭着最后一丝力气撑起身体,踉跄着冲进雨幕,几次都险些摔倒,滚烫的呼吸混着雨水呛进肺里,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男人捂着流血的鼻子追了两步,骂骂咧咧的声音在身后炸开:“小杂种!别跑!”
但看到男孩跌跌撞撞地扑倒在一扇门前时,男人的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那扇门周围的空气都透着股死寂的寒意。
男人不甘心地看着趴在门口、金发沾满泥水的猎物,又抬头看了看紧闭的铁门,脸上的狠戾瞬间僵成了恐惧。
他认得这地方——利威尔的家。
地下街没人不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那个像疯狗一样不要命的小子,能用一把短刀在混乱中杀出一条血路,眼神冷得能把人冻死。
上次有个不长眼的混混在他门口撒尿,连那玩意儿都被切了。
“妈的……”男人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狠狠瞪了眼趴在地上不动的柚,最终还是骂骂咧咧地转身跑了。他再贪财,也不想为了个小崽子把命搭在利威尔手里。
雨还在下,柚趴在冰冷的门板上,额头的热度几乎要把门板烫穿。紫色的眼眸艰难地掀了掀,只看到一片模糊的黑暗,随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那扇门背后,似乎传来了皮靴踩在地板上的轻响,以及一声极轻的、带着不耐烦的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