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池赶忙低下头,将注意力集中到手里的动作,用蜡烛将玻璃罐烧热,吸附在他的伤口处,将那余毒清理干净,然后将头发往下撩了撩,试图掩盖那红的痕迹。
自己前世也不是未曾见过男子身体,但谢鹤辞那身躯太具野性,胸膛高挺,脊背宽阔,精瘦的腰身,再加上铜色的肌肤上遍布着的不少伤疤,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雄性气息。
沈清池身材娇小,靠近着为他处理着伤口,整个身体还不足他半边宽,牢牢地被谢鹤辞笼罩着,他的气息寸寸侵略着她,足以让她心慌。
谢鹤辞自然是瞧见了沈清池红了的耳垂,两人靠得没有之前近,但这会儿女儿家的芳香他闻得明显,那味道特别,是淡淡的竹叶香,他不曾在别人身上闻见过。
他双臂撑着身后的软枕,眼神姿唯,收敛了些话语里的冰冷,微哑着声线懒倦道,“这样羞,是第一次见男人的身子,嗯?”
沈清池微微拢起眉头,似是有些不悦,朝着他看了一眼,“王爷这又是什么意思?”
谢鹤辞的下巴朝着那书架扬了扬,“我瞧着你书架上的话本子倒是不少。”
赤霄爱看话本子,离京几年,那旧的话本子都要翻烂了,他回了京城第一件事便是去最大的书铺买了好些,将京城现在时兴的全都买了回来。
那些话本子里头讲的多是些稀奇事,志怪,民俗,,应有尽有,带些颜色的故事和插图也不在少数。
谢鹤辞寥寥翻过几页,觉着无趣便将那话本子丢回给了赤霄,还嘲了赤霄一句,“脑子不聪明就少看些让人痴傻的东西。”
赤霄委屈地将谢鹤辞丢来的那些话本子都接着,偷偷摸摸地继续看。
谢鹤辞那话一说完,沈清池那眉头便陡然松开,瞄了眼那书架上的话本子,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解释道,“买来没…没看过多少。”
谢鹤辞也不戳穿她,只是又问,“本王与你看过的那些相比如何?”
“怎么样都该是王爷身材好些。”
这话沈清池并不是刻意恭维,说的确是实话。
那本子上皆是些白斩鸡,跟谢鹤辞身材完全没法比,他这身材绝对是能胜过京城大部分子弟了。
谢鹤辞没再说话,阖上眼靠在身后的软枕上,沈清池能感觉到了他周围的冷肃的气息又淡了些。
他听了这话该是心情好的。
那毒清了大概有半个时辰。
那半个时辰里室内皆是寂静,谢鹤辞像是累了,阖着眼靠在榻上休息,沈清池也不去打扰,将窗子关上,坐在不远处的玫瑰椅上,翻阅着听澜从京郊宅子里搬来的医书。
那是两人相识以来,头一回能心平气和地相处一室。
待沈清池观察放在桌子上的莲花漏,发现半个时辰己到,起身去将他身上的换了两次的玻璃罐拿下。
她刚将那罐剥落,谢鹤辞便睁开了眼,那眼里没有丝毫睡醒的朦胧,皆是一片清明。
他支着脑袋凝望着沈清池,再开口那声音平缓带着些磁性,“沈清池,你明明懂医,脸上这疤之前为何不治。”
“是之前不想治,还是根本不会治。”
沈清池有条不紊地将东西整理好,放回药箱里,脸上并未因谢鹤辞这话变换什么表情,完成了手上的动作,才悠悠抬起眸望向谢鹤辞,下了逐客令,“王爷夜深了,您该回了。”
“要是被人发现,该是要损毁您的名声了。”
谢鹤辞道,“为何不说被人发现了,对你的名声也不是什么好事。”
沈清池轻笑一声,“我还有什么名声。”
谢鹤辞眼尾勾起,吐字清晰道,“我还需什么名声。”
他将衣服件件穿上,临走前,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说了句最触动沈清池的话,
“我的好坏不由别人一句评价定夺。”
“同样,你也是。”
说罢,他便从飞身离开了,仅留沈清池站在窗边,眼神复杂地瞧着谢鹤辞的背影。
“小姐,你没事吧。”红玉推门而入焦急道。
她上下扫视着沈清池全身,见沈清池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红玉嗅觉灵敏,闻见了室内残存的乌木沉香,那夜她在院内临昏迷时,在那淮南王的身上也闻见过。
她本来对于那深夜闯进小姐屋内的对象是淮南王还是猜测,这下是肯定了。
沈清池没将那窗子关上,依旧站在那窗前沉吟了许久,才问红玉,“红玉,你觉得淮南王是个怎么样的人?”
“是个危险且复杂的主儿。”
“性子阴晴不定,手段狠辣,三年前查官盐那事,不留情面地拔了不少官员,那盐铁使便是他亲自斩的,还逼得户部尚书自缢,朝内皆是对他又惧又怕,但朝外的百姓对他评价甚高,拥护爱戴。”
沈清池又问,“那你觉得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红玉思索了一番才答,“不像好人,也不是个坏人。
沈清池笑了出来,她的想法和红玉便是一致的。
所有人对于好坏的分别,便看对自己是产生好的利益还是坏的利益,你对我有益便是好人,你对我无益便是坏人,都是很片面的态度。
对于黎民百姓来说,谢鹤辞为他们带来安定,是个找不出错的好人,才会爱戴赞扬他,而对于朝中众臣来说,谢鹤辞只会危及他们的利益,便是个全须全尾的坏人,所以对他不敢巴结,全是惧怕。
她和红玉分不出谢鹤辞的好坏,只是因为他对她们产生的利益太模糊。
这也是沈清池对于谢鹤辞这枚突然掉落在盒中的棋子,出不出他,该如何出他,皆是没想清楚的原因。
这枚棋子影响太大,下好了他便是决胜的关键,下不好他便能让她所有的安排轻易崩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