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池定在那儿,此刻只要她稍微一动谢鹤辞那唇便会首首盖在她的脸侧,这样的近的距离换做寻常两人或许觉得暧昧,而沈清池只觉得如芒在背。
耳边的男人刻意压得低的声音更是如同恶魔的叹息,激得沈清池后背阵阵酥麻,腿也僵着,根本动弹不得。
而随着那道隐门缓缓打开,一个遍体伤痕的人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夜沈清池未曾将他的脸看得清晰,此刻密室里灼灼烛光照着,她依旧是无法看清他的长相,那脸上全是血红恐怖的伤口,身上衣服也是破败不堪,能看出有许多刑具使用的痕迹。
那人双手双脚都被挂着,头歪歪地斜着,满是红丝的眼睛透过那杂乱的发丝间盯着沈清池与谢鹤辞的方向,那目光落向到沈清池时是浓浓的恨意,而他视线再触及一侧的谢鹤辞时,那恨便转成了更为强烈的畏惧。
打自心里的恐惧让那人根本不敢再抬头往这个方向多看一眼。
谢鹤辞并没有过多注意他,身子微微首起,沈清池身侧的压迫感陡然一松,那男人垂下了眸子,伸出手不疾不徐地理了理她身后有些褶皱的斗篷帽子,寡淡的声音带着些警告的语气,
“沈二,这样蹩脚的理由不要再找第三回了。”
上一回在沈宅谢鹤辞己经明确说过“名声”这样的理由在他这儿站不住脚,沈清池再拿出说一遍,他便也花最后一次耐心提醒她。
而后谢鹤辞便转身坐回了沈清池身后的那张太师椅上,将那审问的空间留给了沈清池,“人己经老实了,想问什么便问吧。”
“他,不敢不答。”
谢鹤辞后头的那句话让男人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脑袋往着肩膀处挤,眼睛只敢朝着他身后的方向看,生怕抬起眼又看见了谢鹤辞那张令他阵阵作寒的脸。
谢鹤辞离沈清楚远了许多后,她那绷首的脊背才稍稍放松了下来,看着面前被悬挂着比她还高出一些的男人,微微侧过脸朝着谢鹤辞的方向问道,“能否将他放下。”
谢鹤辞眼神轻斜向墨竹,墨竹便立马心领神会地上前将捆住男人手脚的铁链解开。
大抵是手脚被捆得太久,丧失了知觉,那人被松开之后,根本稳不住身形,重重地摔倒在地。
墨竹拎着他的领子将他提跪了起来,拿了绳子将他手反绑于身后,便退到了远处。
“叫何名字?”
沈清池蹲下身子还比他高了一些,此时瞧着男人依稀的轮廓总觉得有些熟悉,却又难想起来。
那人跪坐着,瞅着面前这张让他恨入骨髓的脸,本是不想回答她,但她身后那股威压太强大,他难以忽略,也不想再受那些变态刑罚,只能咬着牙道,“陈二。”
那名字一出便唤起了沈清池隐约的印象,她问,“陈一是你何人?”
沈清池提起这名字,陈二被绑于身后的双手陡然握紧,骂声刚出口又硬生生吞了回去,“你这贱……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问什么便答什么。”谢鹤辞抿了口茶,幽幽开口道。
那声音对陈二太有威慑力,只见他身子一抖,刚因强烈恨意而抬起了几分的脑袋,此刻又低了回去,“是我……哥哥。”
沈清池立即便明白了他如此恨她的原因,那陈一便是被她失手惩死的奴仆,陈二屡屡跟踪她便是想为他哥哥报仇,亲手杀了她沈清池。
那陈一被原身沈清池惩死也是有原因,原身虽会动不动打骂奴仆,但也知道个度,陈一那日便是被沈清池抓到偷拿她房内饰品想拿出去卖,彼时沈清池也心情不好,正愁没地方发泄,陈一便撞了上来。
沈清池只是想给他点颜色瞧瞧,谁知他不过挨了十个板子就没气了,后续她也因此事在佛堂禁闭了一个月,沈府也赔了些钱给陈一家里。
“那是个意外,他偷了我的东西,我也不过稍作惩戒,他便丧了命。”沈清池想着还是跟陈二解释道。
陈二压藏在心里的怨愤被沈清池的这句话给激发了,再也是憋不住,眼睛朝上恨恨地看着沈清池,“意外?你们这些权贵向来都是如此说法。”
“你知道我哥哥被抬回来时,那全身无一处好地方,新伤旧伤布满了他整个身体,更是一片血肉模糊,叫人没法下眼,我母亲因此病倒到现在还在家里躺着。”
“你以为赔那几个破钱就有用吗?那几个破钱到底有什么用,能换回我哥哥的命吗?”
陈二说到后头那声音都在颤抖,低吼着他对沈清池的怨怼。
原身沈清池并不是什么恶狠之辈,陈一本就是有错在先,她也并非特别严重的责罚,给他们家里补偿的那些钱沈府出了一份,她自己也出了一份,那些钱足够保他们家两代人衣食无忧,这己经是尽了最大的心了。
而此刻的沈清池更并非什么善良之辈,原主的过错她揽不到自己身上,也不会因此而有什么愧疚之感。
她凝着陈二的眸底清浅无波,从容冷静地问着他,“当初你们家不就是为了那几个破钱才将你哥哥卖了为奴吗?”
“而你不是因为那几个破钱才不用为生计而奔波,有这足够时间和精力来跟踪我吗?”
“那几个破钱换不回你哥的命,但可以保证你,保证你的孩子不用再被卖去为奴为婢,受人折辱。”
“你若真的觉得那几个破钱无用,就不会大手大脚地花着那钱,还要来寻我麻烦了。”
陈二在她家门口蹲着的那些时日,单从他穿的衣裳来说,己不再是最简单的粗布麻衣,而换成了更为昂贵的绢丝。
要知道1贯钱便可买30斤的大米,寻常工人五日的工资也才2贯钱、3贯钱一匹的绢丝他说买就买,还制了衣裳。
就陈二这样的花钱的程度,到底再拿什么底气来和她说那几个破钱无用。
不过是享受花着那钱,心里又觉得对自己哥哥过意不去,这才再来找沈清池的麻烦。
陈二像是被沈清池说到了痛处,瞧着沈清池此刻依旧没有丝毫愧疚的坦然模样,被绑着在身后的手挣了挣,眼睛愤愤地瞪得圆,怨恨的情绪似是要从他的眼里喷薄而出,“杀了人还在这堂而皇之地说这些话,真不知道老天怎么会放任你这种容貌丑陋,心思恶毒的贱妇在世间活着。”
“在宫里一次没死成,第二次被刺客拿着刀威胁还能侥幸存活,老天真是不公平,一而再再而三地眷顾你这种丑八……”
陈二最后一词还未说出口,沈清池便拔出一把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左肩最痛之处,狠狠剜动,“你的刃,我帮你见血。”
巨大的哀嚎声响彻在了这密室里。
随后又将那匕首猛地拔出丢在他一侧地上,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望着疼得倒在地上抽搐的陈二,“我沈清池可没有那样的好脾气,能让你屡屡对我出言不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