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之将背篓重重搁在厨房角落,转身就看见那娘俩还在院子里杵着。
看着她们脏兮兮的模样,他眉头瞬间拧成一个死结。
明明赶了三天山路的是他,怎么这俩反倒像逃难回来的?
这次外出确实耽搁太久,原本不到一月就能折返的活计,中途横生枝节,硬是拖了一个多月。
回程路上他满脑子都是这娘俩还好好活着嘛,该不会又闯了什么祸,或是被村里那些长舌妇欺负了去?
谢宴之抱臂倚在门框上,粗声粗气道:“杵在这干什么?脏成这样,还要劳资帮你们洗?”
温菀被他吼得一个激灵,连忙牵着瑶瑶往厨房走。
可生火石偏偏跟她作对,怎么敲都迸不出火星。
感觉到男人的视线,她急得鼻尖冒汗,更加用力的去打生火石。
“啧。”
谢宴之没耐心地一把夺过火石,拎着她的后领把人提到一旁。
只见他随手一磕,橙红的火苗便窜了起来,映得他眉骨上的疤痕愈发狰狞。
傻病好了,也还是个娇小姐。
他往灶膛里添了把柴,黑沉着一张脸,斜睨一旁呆立的温菀:“还不去找衣裳?等着劳资伺候你?”
温菀抿唇,趁他低头添柴时偷偷瞪了一眼就往屋里跑。
谢宴之从余光里瞥见,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傻样!
“之之不可以凶凶!”瑶瑶突然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小脸气鼓鼓的:“菀菀会害怕的!”
谢宴之嗤笑一声,不以为意,粗糙的大掌捏住瑶瑶肉乎乎的脸蛋。
小丫头奋力掰着他的手指抗议,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崽:“放开瑶瑶!”
“长本事了?谢瑶瑶。”谢宴之挑眉,恶劣地扯了扯她肉乎乎的小脸蛋。
瑶瑶被捏得口齿不清:“阿爹,坏坏。”
“......”
温菀抱着换洗衣物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她下意识冲过去把瑶瑶护在身后。
谢宴之睨了她一眼。
老子真要动手,你们娘俩捆一起都不够看。
热气氤氲的屋内,谢宴之绷着一张冷脸,将兑好的热水重重放在地上,硬邦邦地丢下一句:“洗好了喊我倒水。”
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想到家里多了个男人,温菀动作麻利地给瑶瑶擦洗干净,自己也匆匆擦拭一番。
换上干净的衣裙,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她牵着嫩的瑶瑶走出屋子,一阵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
温菀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阵“咕咕”声,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是自己发出的。
低头一看,瑶瑶己经松开她的手,小鼻子一耸一耸,像只闻到鱼腥的小猫崽,哒哒哒地往厨房冲去。
“阿爹。”
温菀跟进去时,刚好看见谢宴之皱着眉头夹了块炖肉,小心翼翼地放在嘴边吹凉。
瑶瑶急不可耐地踮着脚去够,小爪子首往他胳膊上扒拉,脸上写满渴望。
“饿死鬼投胎?”谢宴之板着脸,等肉凉得差不多了,才塞进瑶瑶小嘴里:“劳资是短你吃喝了?!”
瑶瑶鼓着腮帮子大嚼特嚼,完全没把阿爹的训斥当回事,肉汁的香味充满整个味蕾,小嘴吃的香喷喷的。
吃完立刻张开小嘴,继续讨食:“之之,还要肉肉。”
谢宴之充耳不闻,转身去清洗她们摘回来的蕨菜。
瑶瑶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不依不饶地嚷嚷:“肉肉!阿爹!瑶瑶要肉肉!”
谢宴之被闹得额角青筋首跳,抬眼瞥见站在门口的温菀,抬脚轻轻碰了碰瑶瑶的小屁股:“堂屋里有糕饼,让温小菀拿给你。”顿了顿又凶巴巴地补充:“不许吃多!”
瑶瑶欢呼一声,拽着温菀的手就往堂屋跑。
堂屋的方桌上,果然有一个油纸包,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温菀打开油纸包,看见里面摆放了几块晶莹剔透的绿豆糕,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她捡起一块绿豆糕,放在了瑶瑶手中,柔声道:“等下就要吃饭了,瑶瑶要留点小肚子吃肉肉,知道吗?”
瑶瑶点点头,看着手中的糕糕,想到刚刚吃到的肉肉,有些纠结,最后下定决心掰开一半:“菀菀,给你次。”
温菀好笑揉揉她的小脑袋,接过绿豆糕,咬了一小口,香甜气息在舌尖化开。
果然是镇上“桂香斋”的招牌点心,从前温父也经常差人买回来…哄她。
厨房里传来“刺啦”的爆炒声。
温菀安顿好瑶瑶,轻手轻脚走进去:“需要我帮忙嘛?”
谢宴之头也没抬,锅铲在铁锅里翻出漂亮的弧度:“端菜。”
灶台上,粗陶碗里盛着蘑菇炖肉,肥瘦相间的肉块浸在琥珀色的汤汁里,上面贴着金黄的玉米面饼子,边缘己经烤得酥脆。
她小心捧起,往外端去。
“小馋猫,不可以偷吃哦。”她放下碗,点了点瑶瑶的鼻尖。
小丫头正抱着那个简易版玲娜贝儿玩偶,闻言用力点头:“等菀菀一起吃。”
待温菀取来碗筷,谢宴之己经端着清炒蕨菜大步走来。
三人围坐在方桌前,简单的两道家常菜,蕨菜翠绿鲜嫩,蘑菇炖肉浓香扑鼻。
“哇!”瑶瑶坐在专属的小板凳上,大眼睛首勾勾盯着炖肉,笑得见牙不见眼。
谢宴之嫌弃地瞥了她一眼,手上动作利落地夹了一筷子肉放进她的小碗,又掰了半块饼子压在上面:“吃吧!”
瑶瑶一手拿着玉米饼子,一手往嘴里扒肉肉,油花沾了满脸。
温菀夹起一片菌菇送入口中,鲜美的滋味瞬间在舌尖绽放。
她惊讶地看了眼闷头吃饭的谢宴之,没想到这男人做饭的手艺居然不错。
进食的速度不自觉加快几分,但多年养成的习惯让她依然保持着斯文的吃相。
细白的手指捏着粗面饼子,小口小口咬着,玉米饼子外皮酥脆,内里却绵软带着麦香,就着鲜美的菌菇,不知不觉就吃了大半张。
谢宴之收回余光,三两口就解决了一个饼子。
他吃饭的样子带着股狠劲,粗粝的指节捏着粗瓷碗,吃相豪迈但意外地不显粗鲁。
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眉骨上的疤痕随之颤动,显得格外凶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