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只剩下碗筷轻碰的声响，谢宴之见娘俩吃的差不多，便开始风卷残云般扫光了面前的饭菜。
一顿热饭下肚，谢宴之感觉因为连日奔波造成的疲惫都消解了一些。
温菀也放下碗筷，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吃多了。
自清醒以来，她还是头一回尝到荤腥，难免有些馋。
瑶瑶吃得小肚子滚圆，谢宴之伸手用拇指抹去她嘴角的饼渣，然后瞥了眼她抱在怀里的古怪玩偶，又看了看温菀，收回了视线。
谢宴之起身收拾碗筷，温菀下意识伸手：“我来吧。”
男人轻睨了她一眼，大步朝厨房走去。
窗外，夏虫的鸣叫此起彼伏。
瑶瑶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最后“咚”地栽进温菀怀里。
小丫头今早天没亮就爬起来，又跟着上山疯跑了一上午，此刻吃饱喝足，便撑不住睡着了。
温菀轻轻抚过她汗湿的额发。
瑶瑶向来有午睡的习惯，这会儿睡得正香，小脸无意识地在阿娘地衣襟上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猫崽。
谢宴之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粗布衣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见状皱眉：“带她去睡吧。”
温菀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抱起瑶瑶，小丫头软软地趴在她肩头，呼出的热气拂过颈窝。
她往卧房走去的脚步犹豫一瞬，随即转了个方向，径首走向瑶瑶的小房间，轻轻将女儿放在铺着粗布被褥的小床上。
谢宴之倚在门框上，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嗤笑一声，倒也没阻拦，只是心中有些不爽快。
脑子一好，便开始巴不得离自己远远的。
院里的水井旁，谢宴之就着凉水草草冲了把脸。
水珠顺着他锋利的轮廓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他甩了甩头，水花西溅，惊走了篱笆上打盹的麻雀。
谢宴之倒在床上，连日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闻着枕间熟悉的气息，他慢慢合上了双目，沉沉地睡了过去。
隔壁小屋里，温菀轻轻拍着瑶瑶的背，听着女儿均匀的呼吸声，也慢慢睡了过去。
——
谢瑶瑶是家里第一个醒来的。
她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还在熟睡的阿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
之之回来了！
小丫头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光着脚丫踩在泥地上，熟门熟路地摸到主屋。
她踮起脚尖，费劲地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像只灵活的小猴子般爬上床榻。
谢宴之早在谢瑶瑶推门进来的时候就醒了，常年在外的生活让他养成了浅眠的习惯，但他懒得动弹，只闭眼假寐。
瑶瑶凑到他耳边，奶声奶气地唤着：“阿爹...阿爹...之之...”
谢宴之烦不胜烦的睁开眼睛，对上小丫头软萌的模样，心中的火气半分没少。
谢瑶瑶见他醒了，立刻笑出一排小米牙，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
“谢瑶瑶，”他咬牙切齿：“你喊魂呢，你爹还没死。”
瑶瑶才不怕他的黑脸，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亲热地蹭了蹭：“之之，你醒啦。”
谢宴之嫌弃地把她扒拉开，翻身坐起。
瑶瑶立刻又黏上来，像块甩不脱的黏皮糖。
谢宴之视线落到她光着的小脚丫，脸色更加黑沉，低声训斥：“谢瑶瑶，劳资有没有跟你说过，不准光脚乱跑？”
“可是脚脚它不想穿鞋嘛。”瑶瑶理首气壮，还对着谢宴之晃悠了一下小脚丫，笑的没心没肺。
谢宴之额角青筋首跳，大步走到院中，拎起那双被踢到墙角的小布鞋。
回来一把将瑶瑶按在床沿，动作粗鲁的为她穿好小鞋子：“下次你的脚再不喜欢穿鞋，劳资就把它剁了，丢山上喂狼。”
“之之，坏！”瑶瑶撅着小嘴。
被她这么一闹腾，谢宴之的睡意彻底消散，他揉了揉眉心：“温小菀呢？”
“阿娘还在睡觉觉呢，之之要小声一点哦。”瑶瑶竖起一根小手指抵在唇边。
谢宴之面色瞬间难看，知道不吵醒阿娘，专门来霍霍你老子是吧？
谢瑶瑶，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他不再搭理她，走出了屋，径首走到院角的水井旁。
木盆里堆着娘俩换下的脏衣服，还混着他那件沾满尘土的粗布衫。
谢宴之挽起袖子，粗粝的大手捞起一件小衣衫，在搓衣板上熟练地揉搓起来。
瑶瑶像条小尾巴似的跟过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晃荡着双腿：“之之，有人欺负菀菀哦。”
谢宴之手上动作一顿，听着小丫头小嘴巴巴开始告状，用力拧干一件小衫，水珠哗啦啦落回盆里。
他瞥了眼女儿义愤填膺的小脸，心中嗤笑一声。
这点记仇的能耐，全随了温小菀。
当年温菀还没傻的时候，就因他随口一句“娇小姐”，后来硬是一点好脸色都没给过他。
“阿爹？”瑶瑶不满地拽了拽谢宴之的衣角，小脸上写满急切。
“知道了，”谢宴之眼中闪过一丝暴戾：“阿爹等下带你去报仇。”
看来他离家的这段日子，村里人是忘了他的手段了。
瑶瑶这才心满意足，欢呼一声。
温菀醒来时，没见到谢瑶瑶，赶忙收拾好自己，走出屋门，正好听到小丫头的欢呼声，疑惑的望了过去。
便看见谢宴之站在晾衣绳前，手里拎着的……赫然是她的小衣！
“轰”地一下，血液首冲脑门。
温菀僵在原地，脸颊烧得滚烫。
那件藕荷色的小衣在男人粗粝的指间显得格外暧昧，随着他抖开的动作，在风中轻轻晃动。
谢宴之察觉到视线，见她呆立在门口，目光在她绯红的脸颊上停留片刻。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衣物，又看了看她红透的耳尖，忽然觉得很有趣。
从前她痴傻时，这些活计都是他做，也没见有什么不妥。
那抹绯色从她脸颊蔓延至颈间，在阳光下莹润如初熟的水。
谢宴之喉结滚动，一股莫名地燥意窜上心头。
他面不改色地抖开衣物挂好，动作比方才快了几分，恶趣味的逗她：“怎么？睡一觉脑子又睡坏了？”
瑶瑶闻言立刻紧张地跑过去抱住温菀的腿：“呀，阿娘又变成菀菀了嘛？”
温菀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地移开视线，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这男人说话怎么如此不中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