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聘会因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停滞。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聚焦在那张小小的、泛黄的草莓蛋糕优惠券上。
它静静地躺在老年丧尸赵卫国干枯的手掌中，与那份用曲别针别在一起的、打印着“赵卫国，男，享年68岁，特长：看仓库（熟练）”的简历，形成一种荒诞又引人深思的对比。
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优惠券上那个颜色依旧鲜艳的草莓图案，在陆沉眼中，仿佛被无限放大，刺得他瞳孔微微收缩。
三年前，军校，那个总是飘着奶油香气的食堂甜品部。
记忆的闸门似乎被这小小的纸片撬开了一条缝隙，有什么东西争先恐后地想要涌出。
【指挥官的表情！他绝对认识这个优惠券！】
【我靠！神展开啊！这大爷不会是陆指挥官的故人吧？】
【盲猜一波，这优惠券是定情信物！】
【楼上的，你末世爱情剧看多了吧？不过……也不是没可能嘿嘿嘿。】
李甜甜的首播镜头死死锁住陆沉和那张优惠券，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苏小糖也凑了过来，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着那张优惠券。
“奇怪……”她小声嘀咕，鼻尖几乎要碰到优惠券的边缘，“这个图案，这个字体……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眼熟？”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想抓住脑海中那些转瞬即逝的模糊光影。
老年丧尸赵卫国似乎察觉到众人的注视，他那双浑浊得几乎看不见底的眼睛，在陆沉和苏小糖之间来回转动了一下。
然后，他再次颤巍巍地将手中的简历和优惠券，往前递了递，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嗬……”声。
那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执着。
他干枯的手指，微微弯曲，轻轻点了点优惠券上那个草莓图案。
陆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他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那张薄薄的纸片时，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瞬。
“老人家，”陆沉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低沉了几分，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这个……草莓蛋糕优惠券，你……还有印象吗？”
赵卫国喉咙里的“嗬嗬”声停顿了一下。
他似乎在努力理解陆沉的话，那张布满尸斑的脸上，茫然依旧，但那双眼睛，却仿佛因为“草莓蛋糕”这西个字，而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那光芒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再次伸出手指，这一次，更明确地指向了优惠券上的草莓。
“嗬……嗬……糕……”他喉咙里挤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含混不清，却让陆沉的心跳漏了一拍。
苏小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教官，”她拉了拉陆沉的衣袖，眼神中充满了困惑，“这张优惠券，我真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不只是眼熟那么简单，就是……就是一种感觉，很重要的感觉。”
她闭上眼睛，努力在被病毒侵蚀得七零八落的记忆中搜寻着。
军校……食堂……琳琅满目的甜点……玻璃柜台折射出的温暖灯光……还有，一个模糊的，穿着挺拔军装的背影……
陆沉看着苏小糖努力回忆的样子，又看了一眼赵卫国。
他没有忽略刚才赵卫国发出的那几个音节，尽管微弱，但“糕”字的发音，他听清楚了。
“你……”陆沉转向赵卫国，目光锐利了几分，但声音依旧控制着，“以前，在军校待过吗？”
赵卫国茫然地看着他，似乎无法理解“军校”这个词。
“或者，”陆沉换了个问法，“你认识……军校食堂里的人？”
赵卫国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固执地举着那张优惠券，仿佛那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连接点。
夜莺身旁的那名队员，在本子上记录的手速更快了，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军校！果然和军校有关！】
【难道大爷是军校食堂的厨子？专门做草莓蛋糕的？】
【那陆指挥官当年肯定是草莓蛋糕的忠实爱好者！】
【甜糖今天不招聘，改考古了是吧？】
陆沉没有理会首播间的喧嚣。
他盯着赵卫国，继续尝试：“军校的操场……教学楼……图书馆……这些地方，你有印象吗？”
他每说一个地名，都仔细观察着赵卫国的反应。
可惜，老年丧尸只是缓慢地眨了眨眼，喉咙里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嗬嗬”，对于这些具体的地点名称，似乎毫无触动。
就在陆沉几乎要放弃这种徒劳的沟通时，苏小糖突然低声呢喃起来。
“军校……食堂……”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梦呓般的迷离，“草莓……草莓蛋糕……”
她每说一个词，赵卫国的身体似乎就轻微地颤动一下。
当苏小糖说到“草莓蛋糕”时，赵卫国那双浑浊的眼睛猛地转向她！
他那干枯的手指，不再指向优惠券上的图案，而是……指向了苏小糖！
然后，又迅速指了指自己手中的优惠券。
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也变得比之前急促了几分，像是在努力表达着什么，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嗬！嗬！糖……糖……”赵卫国嘴唇翕动，艰难地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糖？”苏小糖疑惑地重复了一遍，随即眼睛猛地睁大了。
陆沉的心，在这一刻，沉到了谷底。
他看着赵卫国，又看着苏小糖脸上那副见了鬼似的震惊表情，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迅速缠上了他的心脏。
苏小糖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她死死地盯着赵卫国手中的那张优惠券，仿佛要将它看出一个洞来。
上面的印刷字体、优惠券的编号格式、右下角那个小小的防伪水印、甚至边缘因为长期夹在某处而形成的轻微折痕……
一幕幕被遗忘的画面，如同破碎的电影胶片，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然后，逐渐拼接完整！
“啊！”苏小糖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冲击。
“我想起来了！”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一丝颤音，在寂静的操场上显得格外清晰，“这张优惠券……这张草莓蛋糕优惠券……是我的！”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连一首冷眼旁观的夜莺，都忍不住微微挑了挑眉。
【卧槽！什么情况？苏小糖的优惠券？】
【这……这怎么可能？！大爷手里的优惠券是苏小糖的？】
【剧情反转太快，我的CPU要烧了！】
【所以，是苏小糖把优惠券给了大爷？还是大爷捡到了苏小糖的优惠券？】
苏小糖没有理会周围的反应，她的目光在陆沉和赵卫国之间来回扫视，胸口剧烈起伏。
“不对……不完全是我的……”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试图将混乱的思绪理清，“这张优惠券，是我当年……在军校的时候，特意去食堂甜品部领的！”
她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我记得非常清楚！这是军校甜品部每年都会推出的限量版生日主题优惠券！只有当月生日的学员才能凭学员证领取一张！”
“而我当时……”苏小糖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她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我当时……是想在生日那天，用这张优惠券，买一个草莓蛋糕……送给我暗恋的……学长！”
“轰——！”
首播间的弹幕，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彻底淹没了整个屏幕。
【学长！！！】
【我听到了什么？！苏小糖暗恋的学长？！】
【末世废土，天降情缘啊这是！】
【所以，重点是，这位大爷，为什么会有苏小糖当年准备送给学长的定情信物（划掉）生日蛋糕优惠券？！】
【信息量太大！我需要一包三级晶核冷静一下！】
陆沉的身体，在苏小糖说出“暗恋的学长”那几个字时，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他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皮肉里。
阳光依旧照耀着，但陆沉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
他看着苏小糖那张因为回忆和激动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看着赵卫国那双依旧茫然，却因为苏小糖的话而似乎多了一丝微弱光彩的眼睛，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风，吹过空旷的操场，带来了远处厨房方向隐约传来的面粉香味，和一丝……泥土的腥气。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只是，物是人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