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院士墓园。
耸立入云的高山松柏在凌晨三点的雾气中凝出霜挂。
宫煦的褐色登山靴碾过结冰的鹅卵石小径,掌心磁流体瓶随步伐轻响。
年轻人的极坐标方程指向墓碑东南61度角的纪念长椅。
椅背铜牌上"材料之魂"的题字正被青苔蚕食。
他不禁勾唇扯出一抹苦笑。
你给的每个坐标都是淬毒的锚点。
我却甘当解谜的忒修斯。
宫煦戴上常昊"遗落"的防寒手套,指尖抚过铜牌边缘的氧化层。
金属探测器突然蜂鸣,椅面下吸附着陈院士生前的怀表。表盖内侧的搪瓷画正是雪城大桥设计草图,秒针永远停在三点二十分。
“宫老师也来悼念恩师?”常昊清冷的音色混着松涛从雾中浮出,他斜倚着未完工的纪念碑,手中热成像仪正扫描男人的公文包,“还是来找我昨夜'遗失'的密钥?”
宫煦将怀表按进磁流体瓶,纳米颗粒在表盘形成旋涡状纹路。
“你算准我会用第5代显影技术。”他转动表冠,隐藏夹层弹出微型胶卷,“连陈老的遗物都成了你棋盘上的卒!”
常昊的靴尖踢开积雪,露出底下未干的水泥修补痕迹。
“王院士上周派人重修墓园。”他忽然俯身敲击地砖,空鼓声惊起夜枭,“您猜底下埋着什么?”
探地雷达的波形图在平板亮起,宫煦看着1.5米深处的金属箱轮廓,想起陈院士临终呓语中的"时间胶囊"。
青年的呼吸喷在冻僵的耳廓:“需要我借您铲子,还是等巡夜人过来?”
“……”
你布下所有二选一的棋局。
只为证明我的堕落早有伏笔。
挖掘持续了二十分钟。
常昊倚着墓碑记录数据,钢笔尖在实验手册上刻出深痕:“箱体温度零下12℃,符合低温脆性断裂条件。”他忽然将手册甩过来,“您来写开箱记录?”
宫煦的眉头在头灯下微拧。
箱内整齐码着陈院士未能发表的《学术手稿》,扉页被王院士的批注覆盖:
“理想主义是结构安全的头号威胁。”
更深处躺着套镀金检测工具,编号SY-60的游标卡尺正在磁流体中泛出诡蓝。
“11年春,王院士捐赠的'文物'。”常昊用镊子夹起拍卖会标签,金额栏的20万赫然对应陈院士当年的医疗费缺口,“您说这是受贿,还是慈善?”
霜雾被探照灯袭击时,宫煦己将证据包藏进墓碑后的空心石柱。
常昊拽着他躲进未启用的石棺,两人体温在棺盖上凝出冰花。
保安的脚步声渐远,常昊忽然咬住修长的指尖:“距离磁流体显影时间还剩五分钟。”
裂纹扩展的声呐图在此刻具象化。
你的心跳是我唯一的异常数据。
宫煦在颠簸的的士解析胶卷,显微镜头下的画面让他窒息。
王院士在陈院士病房签署代签协议,视频日期正是SY-50质检报告提交前一天。
常昊的冷笑混着车载电台杂音:“现在理解我的边界条件了?”
宫煦一震,全球结构安全峰会的邀请函从文件袋滑落。
常昊轻笑着用红笔圈住"新型材料研讨"分论坛:“该给您学生个汇报机会了。”他轻点自己提交的论文标题:《论历史荷载对现代结构的隐性损伤》。
你把我变成活的沃尔泰拉方程。
积分上限是真相,下限是沉沦。
旭日升起,宫煦在实验室冲洗出最后一段胶片。
陈院士颤抖的手正在画面边缘书写遗嘱,而常昊母亲的工装一角惊鸿一瞥。
她举着隐患报告闯入镜头,却被王院士的保镖架离。
常昊的咖啡杯在男人桌角留下棕渍,杯底压着新坐标:
雪城大学档案馆,D区20柜。
而当他拿起时,终于看清那滩咖啡渍的形状正是王院士仿签笔迹的放大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