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大学档案馆。
馆里除湿机冒着超低湿度的冷气让男人不自觉裹紧大衣。
指腹抚过D区20柜的金属铭牌，沾着咖啡渍的坐标指向11年桥梁工程会议纪要，泛黄扉页上的钢印编号SY-50-78-A正渗出铁锈味。
“宫教授也来查文献啊？”档案管理员老徐推着除尘车靠近，镜片反光遮住窥探的视线，“这柜资料上月刚被王院士团队借阅过。”
钢笔在借阅单上凝滞：“陈院士的捐赠品清单也在里面？”他故意让袖扣扫落档案盒，11年的参会照片飘出。
院士青涩的脸隐在合影边缘，手中攥着本该属于陈院士的镀金卡尺。
“资料室温度太低影响胶片保存。”有声音从密集架后荡开，他举着紫外线灯晃进视野，医用胶布在虎口缠出古怪的几何图案，“需要我帮您调阅恒温存储库？”
一只手蓦然按住正被翻动的《学术道德守则》：“你论文里的疲劳寿命公式，引用的是王院士11年那篇问题论文。”
“就像您此刻的呼吸频率，引用的是我昨晚的睡眠质量。”突然将紫外线灯怼向档案夹层，隐藏的借阅记录显影。
王院士近五年借阅陈院士遗作48次，每次均在重大课题申报前。
僵持间，身后的除尘车发出阵阵刺耳闹心的摩擦声。
趁机抽出《SY-50事故听证会纪要》，指尖划过被涂黑的证人栏：“您猜被抹去的名字里，有没有现任设备处处长？”
档案室顶灯来回频闪，在明暗交替间捕捉到那抹冷笑。
紫外线扫过书脊时，十五本《应用力学学报》的标题首字母连成"FED"（伪造）。
“陈院士的加密习惯。”他抽出11年第3期，论文空白处布满微点密码，“教授需要我帮您翻译翻译吗？”
“……你连恩师的悼文都算计成密码本？”
“是您教我用特征值分解破译矩阵。”青年将解码器塞进温热掌心，体温残留在金属外壳上，“就像教我怎么合理'修饰'监测数据。”
震动声从大衣口袋传来。
瞥见他手机上的王院士来电显示，忽然按下紫外线灯开关：“您接电话的功夫，足够我烧毁三份关键证据。”
档案室顶灯彻底熄灭，黑暗如沥青灌满空间。
下一秒，他的背抵住冷柜，呼吸在耳边裂解成数字信号。
“开免提，或者我替您按接听键。”
“……”滑动接听，打开了免提。
“听说你在查SY-50的陈年旧案？”王院士的茶盏碰撞声从扬声器溢出，“话说巧不巧，我这啊正好有些陈老的私人物品，或许该交给合适的人保管。”
修长指尖在他后腰画圈，冰凉的触感像极了镀金卡尺的游标。
“告诉他，你正要去取。”
"下午五点，您办公室。"掐断电话时，年轻人己退到安全距离。
紫外线灯重新亮起，照亮他手中撕下的半页加密笔记。
那笔记密密麻麻的，正是陈院士记录代签过程的密文。
“剩下的在恒温库B-20。”将残页折成纸飞机飞出去，“取的时候记得戴隔热手套，王老喜欢在重要文件上留指纹蜡封。”
老徐的咳嗽声逼近，迅速将SY-50-78-A档案复位。
倚着消防示意图轻笑，指尖点住"紧急出口"标识。
“您猜这栋楼的疏散通道，和当年钢厂检测室的布局是不是镜像对称？”
青年带着嗤笑离开时，在《学术道德守则》书脊夹层摸到微型胶卷。
显影后的画面让他窒息，骨瘦嶙峋的陈院士在病榻上被逼迫签署授权书，日期正是年轻人母亲遇难前两天。
短信随着窗外的暮色涌入屏幕：
恒温库指纹蜡的熔点67.8℃，刚好是撒谎时的体表温度。
下午五点，王院办公室。
67.8℃的红色警戒值在瞳孔里灼烧。
像极了此刻紫色檀香炉里明灭的烟蒂。
你给的每个数据点都带倒钩。
我却用弹性形变理论自我麻痹。
红木书柜的玻璃映出一具扭曲的倒影，他凝视着王院士递来的紫檀木盒。陈院士的镀金卡尺躺在天鹅绒衬垫上，SY-50的钢印在暖光灯下泛着尸检报告般的冷光。
“别那么拘束。”王院士边说着边用茶匙搅动杯底沉香屑，"陈老啊临终前嘱托我把这个转交给他爱徒，就像当年他把SY-50项目托付给我。”
他没理他这茬，本就白皙的指骨在盒沿绷出青白。
卡尺游标定格在20mm刻度，恰是青年母亲遇难时炼钢炉裂缝的初始长度：“听说您最近在筹备陈院士百年诞辰展？”
“哦，是有这个计划，你知道的，有些历史需要修饰，就像钢材需要镀层防锈。”王院士突然敲击键盘，监控画面切到档案馆恒温库，正戴着隔热手套翻阅《工程年鉴》，“你这学生倒是对故纸堆情有独钟。”
看着屏幕拧起眉宇，体温传感器发出微震。
他借着调整袖扣的动作关闭警报，卡尺暗格弹开的轻响被茶盏磕碰声掩盖：“陈老的《手性结构讲义》原稿也在展品清单？”
“在修复部做脱酸处理。”王院士抬起沉木拐杖特意的划过小腿，“就像某些年轻学者需要.…..道德加固。”
檀香炉突然爆出火星，趁机抽出卡尺内的微型胶卷。
陈院士的手写遗嘱在烟雾中忽隐忽现：“代签文件系被迫.…..SY-50数据存于…...”后半截字迹被常昊提前抹除，只留灼烧痕迹。
“听说你在重验SY-61的冻融实验？”王院士将密封袋拍在桌上，里边的混凝土试样印着青年的实验室编号，“数据波动倒是有点意思。”
喉结在立领毛衣下不禁滑动，手虚握成拳又松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