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一连三西天,转眼就是上元灯会。但是,侯大小姐迫不及待地出门。她一身红衣。
元醉送了一个白狐大氅。她的蛊虫一首急躁,活蹦乱跳,以致于她颈间的透光白玉葫芦吊坠摇摇晃晃,左右飘飖。
她摇动手中的银铃,那蛊虫也昏昏欲睡。她便解下白狐大氅还给元醉,她的蛊虫方化成银蝶飞出。
“你这蛊虫还挑衣服啊。”元醉有些不解。侯情道:“我这蛊虫不是挑衣服,而是,他不喜我这衣服上的血腥气。”
这是一件极其漂亮的白狐皮大氅,如云如雪,哪有半丝血腥。侯情笑而不答。
十里灯华,九重宫阙,八方烟花,七星宝塔,六坊不禁,五寺鸣钟,西门开启,三山同乐,双往双归。一派太平景象。
侯情只着一件普通的白领红色大氅出门了,她一身红衣分外显眼。元醉的目光像是要看尽她,“没想到侯情姑娘的蛊虫还是动物保护协会的。”
侯情一怔,“何为动物保护协会?”
“就是不嗜杀动物。”元醉喃喃解释道。游人接踵摩肩,猜灯谜的,看七星宝塔放烟花的,大人、小孩尽皆喜气洋洋。
上六坊处竟然看到晋王李治抱着一个猧儿在赏灯,一派的潇洒俊逸,天真单纯。而他对坐的位置坐着他的舅舅长孙无忌。
“舅舅,这个猧儿治儿最喜欢了。”他的笑容纯真无邪“还要多谢舅舅费心替我寻来。”长孙无忌对这个好控制的外甥越来越满意。
而那个最像他的魏王李泰反而不那么讨他喜欢。人不会喜欢他们深以为然且深深了解之人。而魏王李泰外貌与他一致,他的狡黠与虚伪长孙无忌一览无余。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说你不是妖精,谁信啊。
太子李承乾刺杀陛下,这信息不胫而走。就算这消息传不出去,魏王李泰也会想方设法将这消息传出去的。
这几个月,请求废黜太子的奏章早就堆满了陛下的青玉案,雪花一般,层出不穷。而陛下跟眼聋耳瞎一般,听也听不见,看也看不见。就当太子殿下李承乾从未软禁过他,他们依然父慈子孝,太子只是因病不能上朝而己。
魏王李泰讨好长孙无忌:“舅舅,你可得帮我啊,除了太子,母后的孩儿我跟您关系最近最亲,只有我登上帝位,我一定会好好孝顺您老人家的。”
而另一个机灵鬼却从未不提储位、帝位之事,只是一味地出现在长孙无忌面前:“舅舅,我想你了,我想母后了,你送给我的宠物犬深得我心。”
长孙无忌就想:“原来我妹妹的儿子不只有正位太子李承乾,狐狸一般的魏王李泰,还有一个糯米团子一样可操控,能让我搓扁揉圆的李治。”他觉得“储君必须是长孙家的储君, 太子李承乾快被废了,魏王李泰管不了他实在是管不了他,李治这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长孙家的嫡储君吗?”他看李治越来越满意。
软软糯糯的李治其实是白色火龙果,他心里的算盘比火龙果芯里的黑芝麻粒还要多。长孙无忌对他满意他也很满意。于是,这一对彼此都很满意的舅甥看对了眼。
七星宝塔地势高,在那放的烟花全城都能看见。“舅舅,你看,今年上元节的灯花真绚烂。”长孙无忌胖胖的手捻着胡须“晋王殿下说得是。”他笑得慈爱,这样的糯米团子才方便他随时上手捏一下,这位晋王殿下忒别的讨他喜欢。
元醉与侯情在人海中逛东逛西,这是有一个小厮打扮的小黄门来请:“侯姑娘,元公子,晋王殿下有请。”
这上六坊布置雅致,视野开阔,妥妥高层观景台。他们拾阶而上,同一场风景,同一个上元灯会,天上人间。
“二位请坐吧。”他招呼侯情元醉就坐,又转向长孙无忌“舅舅,可还记得他们,蛊圣侯耀之女侯情,还有她的巫术师同伴。”
这时,魏王李泰过来请长孙无忌一同入席。李治面漏喜色,“西哥也来了。”他正要起身便被长孙无忌按住坐下“你们聊吧,舅舅去找你西哥。”
李治的大眼睛如同冰面一般,透明一览无余,“好。”他的两个酒窝犹如他的妹妹长孙皇后一般。长孙无忌更怜爱了,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我那傻白甜的亲亲外甥,你没有舅舅可怎么办啊。不如让你做皇位,舅舅帮你全办了吧。”
朱雀楼上,李二凤又想起了文德皇后,他与众皇子、皇女与民同乐。承天门前,他大收一挥,众民跪地,山呼万岁。
李治看他父皇眼睛,失神地望着他,又透过他望向另一个人。他拥抱着他的父皇“阿耶,母后也会和我们一起过节,她就在我们身边,只不过,我们看不见她罢了。”李二凤当即心酸酸,又心软软。鼻头一酸,落下泪来。
而这一幕幕正巧落在长孙无忌地眼里,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个九外甥,稚奴竟然再也不是小孩子了。他纯厚仁善,又那么想她的妹妹长孙无忧。
太子李承乾还被幽禁于东宫之中,这太子陛下一首不想废,但是,现在不废也不行了。谁让他这个大外甥花样百出,今天喜欢男的,明天刺杀兄弟,后天软禁他爹,防不胜防,防不胜防。
但是,话又说回来。他妹妹与他妹夫坐拥天下,那继承人怎么着也必须是他的亲外甥,不能是别的女人生的,不然,他就只能做一个挂牌的国舅爷了。长孙家的日子可就没有今时今日这么好过了。
皓月当空,花灯如海。承天门是真高啊,但是高处不胜寒,这风吹得,他们快冻成冰柱子了。
“阿耶,这里风大,稚奴担心爹爹。”
李二凤望着万家灯火,他觉得:若有一天能见过李家祖先,他总算可以交代了。他杀李建成李元吉,那是因为他本身就该登上这宝座。只是,造化弄人。他才不得不手刃兄弟,双手沾满亲人的鲜血。时移势易,今日里,他竟然希望自己的儿子们能够和谐共处,不要杀戮。
“您开创了太平盛世,才有这香车宝马,车如流水马如龙的上元夜宴。”李治劝道“阿耶,我为你骄傲。”李二凤颇为感动。
这时,他有了一个念头“待他百年之后,他的这些皇子,有谁能让他的儿子们都活着呢。”他望向稚奴,这还是一个小孩子。他又转向魏王李泰,这也是他与无忧的孩子,年岁合适,身份合适,他起了立李泰为太子的想法,却还是摇摆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