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寒风卷着鹅毛大雪,将天地裹成一片混沌。
小夭紧攥着玄鸟颈间的翎羽,在黑色天幕下疾驰。这神鸟展翅如墨云蔽月, 却在暴风中飞的极稳——原是防风邶在鸟背上布下一层白色的结界,将风雪与刺骨寒意尽数隔绝。
小夭的绿衫被结界光华映得微微发亮,夜中宛如萤火。她感觉后背贴上一片温热——防风邶不动声色地向前挪了半寸,让小夭紧紧靠在他的胸膛。
他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尖,温热比不过掌心传来的温暖——他不知何时握住小夭冻僵的手指,使用灵力轻轻着,低声问道“好些了吗?”
小夭点头,却被他更用力的攥住“撒谎。”说完
他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身上的紫色貂裘披在小夭身上,然后将她打横抱起放在自己腿上,用他的体温温暖小夭的身体。
结界外风雪咆哮,而他的体温透过相贴的身体传来,像一团不灭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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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玄鸟振翅掠过苍茫雪原,羽翼在寒风中划出优美弧线。
小夭青丝飞扬,防风邶眉头微蹙,他们俯瞰着脚下这片被风雪肆虐的土地。断壁残垣间,歪斜的屋梁像折断的肋骨刺向灰白的天,半埋雪中的陶罐还保持着主人奔跑时倾倒的姿态。
小夭素手轻按鸟背,纵身跃下,绣着流云纹的靴子刚触底,便陷进半尺深积雪。
“竟毁的这般彻底……”她蹙眉低语,喝出的白雾在寒风中转瞬即逝。
防风邶紧随其后落地,紫色貂裘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目光扫过西周,只见数十间屋舍尽数被积雪压垮,断裂的房梁如巨兽骨骸般支愣在雪地里。几个皮甲士兵正用长戟费力地撬动倒塌的墙壁,呼出的白气在铁盔上凝成白霜。
“官爷行行好……”一位老妪踉跄着扑到士兵跟前,冻的青紫的手死死攥住对方甲胄,“我孙子还在下面……”
领头校尉抹了把眉间冰碴,沙哑道“老人家,别急,我们正在……”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轰隆”巨响,又一座茅屋在积雪重压下彻底倒塌。
小夭和防风邶对视一眼,不需言语便默契分头行动。她广袖一展,腰间玉佩泛起莹莹青光,所过之处积雪竟自行退散。防风邶则并指掐诀,半空中立刻出现一把黑金色弯弓,他弯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只见箭矢化作一道流光射向堆积如山的废墟。
“神……神族!”正在刨雪的灾民的纷纷跪倒。
小夭扶起一个瑟瑟发抖的孩童,温声道“莫怕。”转头对灾民们说“大家莫怕,我此次前来,就是奉陛下之命,来救大家于危难之中,帮助大家重建家园。”
防风邶那边己经清理出大块空地,对赶来的校尉沉声道“东北角地窖里还有生气,让将士们往那边挖。”
校尉抱拳应诺,突然指着天空惊呼“公子小心。”
但见远处雪山之颠,积蓄多时的雪浪正奔涌而下,如万马奔腾般朝村落奔来。
防风邶冷哼一声,足尖轻点雪面,身形飘然而起,凌空立于雪崩之前,眸中寒光乍现。
“ 凝!”
他低喝一声,右手并指如剑,猛然向下一划。刹那间,磅礴的灵力自他掌心喷涌而出,寒气骤起,天地间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在他面前急速凝结。
“咔嚓——”
一道晶莹剔透的冰墙拔地而起,高逾百丈,厚如城墙,表面流转着白色灵纹,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寒光。
雪浪轰然撞击在冰墙之上,发出震天巨响,冰屑飞溅,起浪翻卷,但冰墙纹丝不动。
然而,雪山深处传来更恐怖的轰鸣——第二波雪崩接踵而至,比先前更加狂暴!
防风邶眸光一沉,右手虚握,一柄银月弯刀,凭空凝现。刀峰所指,风雪退避。
“斩!”
他纵身一跃,剑峰横扫,一道璀璨剑光如倾泻,劈开雪幕!刹那间,天地仿佛被这一剑分割,雪崩被硬生生斩成两半,轰然向两侧溃散。冰晶漫天飞舞,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霞光,宛如天降琼华。
他凌空而立,衣袂翻飞,尚未收势,便见一道清影踏雪而来,小夭足尖轻点雪浪,翩然落在他身侧。她眉眼含笑,嗓音清越如泉,“夫君这一刀,当真霸道,连雪崩都惧你三分。”
防风邶侧眸看她,冷峻的眉眼柔和几分,低笑道“那你是喜欢霸道还是温柔,是喜欢相柳还是喜欢防风邶?”
小夭闻言,嗔了他一眼道“你说呢?相柳和防风邶哪个不是你!”
雪落无声,二人立于山巅,衣袂交缠,远远望去,宛如一幅泼墨山水间最惊艳的留白。
山脚下,灾民们仰头望着这神仙手段,连哭泣都忘了。方才那老妪颤巍巍双手合十,泪珠在皱纹间冻成冰晶,“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二人踏雪疾行,防风邶震散埋屋之雪,小夭弹指渡一丝真气护住灾民心脉。
就这样三日后,暮色西合时分,防风邶抱着小夭踏入轵邑城。
小夭月白色的裙裾垂落在他臂弯里,如一片将化的雪。她额间那枚桃花印记己黯淡无光——为救灾民她耗尽最后一丝灵力。
“小夭,你又逞强。”防风邶喉结滚动,将紫色貂裘又裹紧几分。怀中人儿轻得像一捧随时会散的烟霞,唯有微弱的鼻息拂过他襟前玉扣。
城门外,青石板上还残留着未清理的积雪,但比起村中屋舍倒塌,己经好的太多了。十口大锅架在残垣边蒸腾着白雾,府卫们正将热粥分发给冻的发抖的灾民,侍女们抱着厚厚的棉被匆匆奔走。连府中管事都在亲自熬药,药香混合着雪气,在寒风中氤氲出一丝暖意。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王姬!防风二公子!”
赤水丰隆快步迎上前来,蓝色锦袍在雪中格外醒目,衣摆却沾着泥水和药渍,显然刚从救灾处赶来。他腰间悬挂着药囊,指尖还残留着灵草的气息,显然刚刚施展过灵力。见王姬昏迷不醒,他眉头一皱,立刻从袖中取出一枚温养灵力的丹药,递上前道“快上王姬服下,此丹可暂稳灵脉!”
防风邶眸光微沉,并未立刻接过,而是审视着对方的神情。丰隆见状,苦笑一声,“防风二公子不必戒备,家父虽不在城中,在救灾之事,在下不敢懈怠。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嘈杂,几名府卫抬着担架匆匆而来,上面躺着一位冻伤的孩童。丰隆见状,立刻回头吩咐,“送去暖阁,再取一记回阳丹来!”
小夭在防风邶怀中微微动了动睫毛,似乎被周遭的动静惊醒。她虚弱的睁开眼,恰好看到丰隆转身离去的背影——雪落满肩,却无瑕拂去,只匆匆奔向下一处需要救治的灾民。
防风邶低头,在小夭耳边低语“看来辰荣熠这次做的还算及时!”
小夭轻轻闭眼,唇角却浮起一丝极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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轵邑城主府寝殿
殿外风雪呼啸,檐下冰凌垂落如剑。
寝殿内,烛火摇曳,映出榻上女子苍白如雪的容颜。小夭双眸紧闭,唇色淡的几乎透明,唯有眉心一点桃花印记仍泛着微弱的光。
防风邶单膝跪在榻前,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灵力探入她经脉的刹那,他瞳孔骤缩——她灵海竟己枯竭如荒漠,连一丝灵力波动都寻不见了。
“胡闹!”他声音低沉,却压不住那一丝颤抖,“谁准你耗尽本源去救那些灾民的?”
小夭睫毛轻颤,似是想睁眼,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她唇瓣微动,声音轻若游丝,“他们……会……冻死的。”
防风邶眼底暗潮翻涌,指节攥的发白,“那你呢?若你灵力耗尽,经脉枯竭,谁来救你?”
她轻轻摇头,唇角竟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有你在……我……不怕是…”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防风邶的心,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中己是一片决然。
“好,既然你信我。”他低声道“那边别睡!”
话音未落,他指尖一划,腕间鲜血涌出,却未滴落,而是悬浮于中,化作一道血色符文,他另一只手按在小夭心口,灵力如潮水般涌入她体内。
“唔……”小夭身子微颤,眉心紧蹙,显然承受着极大的痛楚。
“忍一忍。”他声音低哑,掌心贴在她心口,灵力源源不断渡入,“你灵脉受损,强行灌入灵力会疼,但若我不救你,你会死的。”
她指尖微动,似是想要抓住什么,却无力抬起。防风邶见状,一把扣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灵力流转更疾。
“防风邶……”她气若游丝,却固执得不肯昏睡,“你的灵力……也会耗尽的……”
他低笑一声,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怎么?现在知道心疼我了,方才散尽灵力救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会不会心疼?”
小夭眼睫微湿,似有泪光闪烁,“对不起……每次都让你救我……”
“不必道歉,”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为你,我心甘情愿。你既敢任性,我便敢陪你疯。今若死,我绝不独活。”
她指尖一颤,似被他这句话镇住。
防风邶不再多言,灵力催动到极致,周身泛起淡淡白光,连带着小夭的肌肤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窗外风雪渐歇,窗内烛光摇曳,映出两人交握的手,以及他始终未曾移开的目光。
“睡吧!”他低声道,指腹轻轻抚过她眉心,“我守着你。”
小夭终于支持不住,缓缓合上眼,唇边却带着一丝安心的笑意。
防风邶望着她,眸色深沉如夜。
——你若为苍生舍命,我便为你逆天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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