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是佳品。”如亦目光掠过手串，酒红色泽衬得陆林岚的手腕愈发白皙细腻，她心中暗自摇头，自己也收藏了一些血珀，只是这一件嘛……一眼假。
这是把我当冤大头整呢？
“如此好物，作为收藏亦是上上之选，”崔子潇目光转向如亦，嘴角勾起一抹遗憾，“只可惜仅此一件。”
“好物件自然应配佳人，我便不争了。”如亦轻抿一口茶，淡淡的笑着。
“沈兄果真好气度！”崔子潇眼眸微眯，眼底一抹暗色闪过。
“不过，”如亦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嘴角勾起一抹玩味，“我曾听闻血珀揉搓生热后，能散发出淡淡幽香，颇为独特，至今未曾亲身体验，今日难得一见……不妨一试？”
茶室陡然静得只听见窗外的叫卖声。
陆林岚将腕上泛着光晕的珠串放进盒子，崔子潇广袖下的手背青筋微凸，面上却笑吟吟执起琉璃茶盏：“沈兄当真博学多才，这等秘闻我竟未曾听闻。”
他手上翡翠扳指磕在檀木桌上，掌柜心领神会，慌忙去捧盛着血珀的锦盒。
琉璃茶盏“叮”地叩响盏托：“怎么，这就要拿走？我看陆小姐对这手串颇为喜爱呢。”
掌柜的无奈地瞥了眼崔子潇，只得悻悻地放下盒子。
如亦随手将手串递给一旁的红霞：“搓一搓，看看有何变化。”
红霞依言手指揉搓着手串，小丫鬟鼻尖几乎贴上珠面摇头道：“公子，并无异味。”
“或许是不够热，不如用火烧烧看？”如亦提议道。
“贵客，这可使不得！”掌柜的连忙劝阻。
“无妨，烧坏了算我的，我就想瞧瞧这手串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般，能散发出特殊香味。”如亦满不在乎地说道。
陆林岚丹蔻指尖掐进袖口：“子潇，沈公子慧眼识珠，这掌柜的定然是被那南海奸商给骗了。”她发间的步摇缠着的珍珠穗子随着她的动作簌簌颤动。
掌柜的慌忙用袖口按着额头：“哎呀，这是我的不是，准是上月采买时着了道……我如今才明白，为何那商人跑得那么快，原来是卖了个假血珀给我。”
崔子潇眉头紧皱，看着掌柜的沉声道：“掌柜的，你竟敢拿赝品来糊弄贵客，你这差事是怎么当的！”
“实在抱歉，是小人的错，是小人的错，让这假血珀污了各位贵客的眼。”掌柜的哆嗦着把珠串往袖袋深处塞，“我这就去把其他的精品拿来，给各位贵客挑挑。”
崔子潇转头对如亦举了举茶盏，“叫沈兄见笑。”
如亦捡了支点翠蝴蝶簪在指间转着玩，心中暗自好笑，全当是看了一出好戏。
她也没扫兴，随手挑了几个小物件，打算留待以后赏人用。
掌柜的因失礼在先，给如亦开了一个极为优惠的价格。
崔子潇握着茶盏的指节泛白，面上却依旧堆着笑，心中不知又有何盘算。
雕花窗外忽然喧哗起来，红霞踮脚趴在窗边：“公子快瞧！百花楼的新任花魁坐着鎏金香车游街呢！”
陆林岚顺势转开话头笑盈盈地道：“我正巧要去锦缎坊裁衣，沈公子可愿同去参谋一二？”
“姑娘家挑花色我可不懂。”如亦将茶盏往盏托里一搁，起身道：“我就不扫二位兴致了，明日还要北上，也该回客栈收拾一二了。”
……
客栈小院里，八仙桌上摆放着各式精致的点心。
红霞端着一个摆着茶具的托盘走进时，雕花窗户旁查亚手中正把玩着一条青蛇，显得颇为悠闲。
隐轲坐在凳子上，仔细擦拭着手上的匕首，匕首寒光闪闪。
“那崔公子出门的脚步都带着风，”红霞将茶具放在桌上，撇撇嘴道，“还说什么‘改日再聚’，分明是臊得慌，想躲着我们呢！”
如亦褪了外袍，斜倚在雕花木榻上，指尖轻转着一串纯正的血珀珠：“做生意还是老老实实的好，看看我们家婉儿，也没走这些歪门邪道，商队照样经营得风生水起。”
红霞倒了一杯茶，恭敬地呈给如亦：“那珍宝斋分明就是那姓崔的，他还想瞒着我们呢！”
“只要主人想，整个南海诸国都是主人的囊中之物，”查亚走到桌子前坐下，给手腕上的青蛇喂了一块点心，“何至于稀罕这一两串血珀。”
“打住，我真没那么大野心。”如亦无奈苦笑，她只想安安稳稳地升职加薪，怎么手下的人一个个都野心勃勃的，“今天买的那一匣子收拾，你们一人挑几件。”
“谢大人赏赐。”红霞笑着俯身。
“那陆小姐身上有蛊的味道。”查亚突然出声，青蛇将点心缠住，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蛇头。
“是什么蛊？”如亦闻言，心中不禁有些好奇，居然有人给陆林岚下蛊。
“味道很淡，应该是刚下没多久。”查亚低声回答。
“大人是否要我去一探究竟？”隐轲的匕首泛着寒光，恰映出她眼底的冷色。
如亦摆摆手：“不用……明天我们出发北上吧，隐轲，你去码头联系明天的船只，准备妥当。”
“是，大人。”隐轲领命，转身离去。
……
如亦在睡梦中骤然被雷声惊醒。
推开雕花木窗，只见雨帘倾泻砸在青瓦上“哗哗”作响，檐角铜铃在风雨中乱撞。
红霞抱着一件蓑衣，敲门后进入：“大人！客栈掌柜说这雨来得急，说不定晌午就能停，我们今日还登船吗？”
“嗯，照常启程。”如亦沉声道。
蓑衣簌簌滴着水走进客栈大堂，掌柜的捧着一壶热腾腾的姜茶上前：“贵客们，用些驱寒汤，小二己经去为各位牵马了！这雨下不长，莫慌。”
红霞往掌柜托盘上随手扔了块碎银：“让小二顺便送我们去码头。”
“好嘞。”掌柜的应声答道，满脸堆笑。
青石板路上，雨水哗啦啦地流淌着，下雨时特有的泥腥味首扑鼻端。
几人身着蓑衣，牵着枣红色的马匹，行走在暴雨肆虐的街巷中。
抵达码头时，如亦瞥见巷尾停着一辆青帷马车，马车顶上的鎏金徽记细看之下，似是个“崔”字。
京江运河的码头，停泊着一艘三桅福船，九丈高的桅杆刺破雨幕。
朱漆船身浮雕着浪花纹饰，九层船舷板上密布铜钉，雨水顺着钉帽汇成细流，在船身上淌出千百道银色的痕迹。
船工赤脚走下舷梯，高声提醒：“贵人仔细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