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县城蒋二奶奶家。
天刚亮，宋怀远和宋方羽就起了床。
快手快脚底铺床叠被，打扫卫生，等梳洗干净，两人一人蹲在大门一边，眼巴巴地等着姐姐的到来。
昨天姐姐姐夫走的时候说了，今天回来的。
他们等啊等。
等到吃了早饭，等到蒋二奶奶买了菜回来。
等到厨房准备做午饭的炊烟袅袅升起，才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悦耳的车铃声。
“姐姐，姐夫。”
宋怀远开门，宋方羽先探出头去，一看这次没认错，立刻委屈地瘪嘴。
“姐姐，你怎么才来。”
蒋二奶奶都开始准备午饭了，他们才来，一天都要下去一半了。
“姐姐和姐夫给你们去买好吃的去了呀。”
宋银珠举起手里的篮子，篮子里放了三十个鸡蛋，还有刚才路上顺便买的豆腐。
蒋碧城自行车笼头上还挂着活鸡，此刻正耷拉着脑袋，用一双黑豆豆眼看着面前的两个小不点。
“你们怎么又带东西。”
蒋二奶奶系着围裙出来，不满地瞪了蒋碧城一眼，“都成家的人了，以后需要花钱的地方就多了，可别再大手大脚了。”
说着话，蒋二奶奶也不见外地，直接将车龙头上的公鸡给拎了下来。
“你们在哪买的。”
蒋二奶奶掂了掂重量，“这分量可不轻，起码得有三四斤。”
“七奶奶给的，说三年的老母鸡，让带来给您老炖汤吃。”
蒋碧城架好车子，先把宋银珠手上的篮子放到厨房，又去关门。
“早上我们去看了七奶奶，她听说我们要来您这，非让我妈抓只鸡给您。”
“她家里能养几只鸡，竟然还惦记给我送一只。”
蒋二奶奶疼爱地老母鸡羽毛，问道“你七奶奶身体咋样，上次大城来送东西说他奶受凉了？”
蒋碧城没有说实话：“看着精神还行。”
听说老姐姐精神还行，蒋二奶奶放了心，拎着鸡就去找刀。
蒋二奶奶排行二，年龄却比蒋七奶奶小了十来岁。
两家男人虽然同宗，却是分开排序的。
蒋碧城和蒋二奶奶是还没出五服的同宗，和蒋七奶奶却是出了五服，都不知道中间隔了多少辈下去。
如果按几十年前宗族划分的话，蒋二奶奶和蒋碧城这一支就属于嫡支，胜利大队的蒋家人就属于旁支。
可惜嫡支只剩下蒋碧城这一个独苗苗，反而是留在乡下的旁支子孙繁茂，整个胜利大队近半都是蒋姓族人。
蒋二奶奶一早就去买了菜，昨天她和蒋碧城去的迟，买的肉太瘦只能做肉丸子。
今天，蒋二奶奶特意买了五花肉，准备给宋银珠他们做红烧肉。
蒋碧城烧了热水，在院子里杀鸡，蒋二奶奶就把肥肉切下来熬油。
寂静了十几年的小院，因为有了蒋碧城两口子，加上宋怀远和宋方羽两个孩子，顿时热闹起来。
蒋二奶奶将切好的姜片扔进正在熬的猪油里，探头看了一眼院子里。
堂屋的屋檐下，宋方羽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宋银珠正在给她扎辫子。
厨房的水井边，蒋碧城在杀鸡，宋怀远两只手用力拽着鸡腿，扭过头去闭着眼睛一叠声地问：“姐夫，好了吗？杀好了没？”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蒋七奶奶的眼泪泉涌般喷出，这样的日子，原来并不是梦里才有。
蒋碧城的鸡杀好，宋怀远听姐夫说好了，手一松就把两个鸡爪扔了，转身就往宋银珠身边跑。
“姐姐，姐姐，我帮姐夫杀鸡了。”
虽然从始至终他都没敢看一眼，但是他也帮忙了，姐夫刚才还说他勇敢。
“你胆子可真大，我都不敢。”宋银珠竖起大拇指。
她和蒋碧城都发现了，宋方羽是个胆子大性格活泼的小姑娘，宋怀远这孩子性子糯，胆子也小，不爱说话。
可能不是不爱说话，他和宋方羽在一起的时候话还是很多，在他们面前整个一个腼腆内向的小帅哥。
“我也不敢。”
宋方羽的辫子扎好了，她站起身去拉宋怀远的手，“走，我们去帮姐夫去。”
蒋碧城已经开始往盆里倒热水，看见宋怀远和宋方羽过来，忙道：“你们等会来，小心烫着了。”
在厨房熬油的蒋二奶奶招呼两个孩子进屋，“来，小远小羽，进屋，进屋七奶奶给你们装点猪油渣尝尝。”
猪油渣放点白糖或者放点盐，对这个时代的孩子来说，那就是最美味的零食。
宋怀远和宋方羽一人分了几块猪油渣，蒋二奶奶还给他们撒了白糖。
这白糖可是精贵东西，还是蒋碧城中秋前送来的。
宋方羽兴冲冲抱着装猪油渣的碗，跑向宋银珠：“姐姐，吃猪油渣，沾了白糖的。”
宋怀远看看手里的碗，又了看看蹲下身子在拔鸡毛的蒋碧城。
犹豫了半刻，他才挪着步子走到蒋碧城身边，蹲下身子，拿起一块猪油渣伸到蒋碧城的面前。
“姐夫。”
蒋碧城扭头，笑着问：“给我吃的吗？”
“嗯，给姐夫吃。”说完，宋怀远又补充一句，“甜的。”
蒋碧城低头，将宋怀远手中的猪油渣叼在嘴里，品了品：“确实甜。”
宋怀远见蒋碧城吃了，高兴地眯起眼，就蹲在蒋碧城的身边不走了，自已吃了一块又给蒋碧城喂一块。
屋檐下的姐俩，宋银珠就吃了一块猪油渣就不肯吃了。她不是舍不得省给宋方羽吃，而是她吃一块就觉得有点腻，根本不想再吃第二块。
宋方羽可能也知道姐姐挑食的毛病，姐姐说不吃，她就抱着小碗，一口一口慢慢吃着。
她吃的慢，宋怀远的那碗下去却一点都不慢。
蒋碧城来者不拒，两人很快就把宋怀远碗里的猪油渣给分完了。
瞅了一眼好像意犹未尽的宋怀远，蒋碧城扬声问道：“二奶奶，猪油渣还有吗？”
厨房的蒋二奶奶闻言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宋怀远手中的空碗，又扫了一眼蒋碧城嘴边沾着的白糖。
就算没在院子里，她也知道宋方羽的猪油渣起码一半进了蒋碧城的肚子。
“还有，不过这东西吃多了不好，容易腻住。”
想了想，蒋二奶奶解了围裙，招呼宋怀远，“小远过来，猪油渣就不吃了，我们留着肚子吃鸡肉，现在二奶奶带你看点好东西。”
她可有不少好东西，都是当年那死鬼老头子留下的。
可惜东西再好也不如人重要，老头子唯一不争气的地方就是没给她留个一儿半女，让她后半辈子孤独终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