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纳特不等他问出口，先说道：“昂吉营坚决执行军令，几乎战至最后，若不是听到撤军的号令，您怕是连这点儿人马都看不到了！”
马木特的嘴唇抖得更厉害了，这场前哨高地争夺战，他前后共投入了两个昂吉营一千人，五个骑营共一千五百人马，包沁营火炮十西门，结果呢，昂吉营几乎全军覆没，骑营只剩下三百多骑，火炮被击毁两门，弹药消耗还没算。
不过是一个小高地嘛！怎么会如此难打？先前对付京营八旗的时候不是挺顺手的嘛！不过是两支清军汇合了而己，难道还能就此脱胎换骨了不成？
如果不是清军那边的问题，难道是自己的指挥有问题？马木特想到这里，再次向高地望去。
高地上的硝烟还没有完全散去，隐隐间有旗帜挥舞，欢呼的声音时断时续地传来。
北坡确实不陡嘛！采取斜面突击肯定没错。
东坡这里，坡度先缓后陡，让包沁营的火炮打破常规，冒着杀伤自己人的风险，掩护步军抵近清军前沿，这个战术也没问题嘛！
可是，付出这么重大的损失，还是没能拿下高地，这个事实却又明晃晃地摆在眼前。这让他如何向大台吉交待？想到这里，一股凉气从他的尾椎骨升了上来。
前哨高地上和清军大营内，欢呼声此起彼伏，从京营被围，首隶右卫突进至今，虽然在局部也打了一些胜仗，但那些无不是在巨大压力下的奋争。只有今天，算是出了口恶气。
歼灭准军精锐人马二千多，而自己这方只伤亡了一百六十多人，可谓是大胜。
塔尔岱和萨刺尔安排好了高地上的防务，回转大营，将此次攻防的细节一一详述给曹颙和其他众将。
众将纷纷向曹颙祝贺，曹颙却是摆摆手，道：“此次前哨高地争夺战，一是众将士舍生忘死，二是靠塔尔岱和萨刺尔临阵指挥有方，三赖老天爷帮忙，这西么，当然是地利，倘若东坡也跟北坡一样坡度很缓，却得不到大营的火力支援，想守住，谈何容易啊！”
萨刺尔道：“准军的优势还是有的，他们的昂吉营，除了披甲不如我军，纪律和悍勇不亚于我们，如果在以后的作战中遇上他们，还是要小心，最好，是用铳炮对付他们。
还有他们的火炮，装填快速，准头也高，从整个交战过程可以看出，他们的炮战经验非常丰富。如果不是我们占据了东线有利地形，咱们阵地上的火炮，怕是早就让人家给端了。”
塔尔岱也道：“是啊！进攻北坡的准军骑兵，和部族军的骑兵有很大的区别，部族军作战散漫自由，有益就上，遇险就撤，易散易聚，好打不好缠，但今天遇到的这些准军骑兵，军纪严格、训练有素，配合紧密，如果不是大营这里给予了火力支援，在北坡中段就将他们杀伤了一半，那么只靠北线自己的力量，肯定守不住阵地，可以说，这支准军骑兵绝地是一支精锐。”
曹颙扫了众将一眼，问道：“那塔尔岱将军说说看，与我京营和首隶右卫相比，谁高谁低？”
塔尔岱笑了一下，道：“披甲不如我军，骑射方面，比京营略差些，主要表现在弓箭的射程上，我们用的骑弓弓力比他们的要强些，杀伤距离要远上十步左右，综合作战能力与我军相比，我们略强。”
曹颙点了点头：“此次前哨高地争夺战，也算是两军大战开始前的一场试探，虽然他们没有得逞，但是我们却从中见识到了准军火器的犀利，也体验到了他们精锐骑步军的战斗力，这些经验对于我们未来的作战是很有益的。
虽然我们胜了这一场，但仍然没有改变当前的劣势局面，我们的人数比他们少，火器比他们少、弹药补给少，而且我们现在所依托的这个大营和高地，终将要放弃掉的，但是一旦放弃，我们也就失去了地利。
所以，各位将军，万万不可因为此次小胜，便生出傲娇之心！”
诸将齐齐应声：“曹帅放心！”
众人散了之后，塔尔岱单独留了下来，似乎有话要说。
“塔将军有事？”曹颙问道。
“曹帅！卑职以为，正式突围开始后，即便建立了中继要塞，这个前哨高地，也尽量要坚持到最后，从而打乱准军从西面对撤退人马的围攻。”
曹颙想了想，道：“不瞒老将军，中继要塞的作用，不仅是接应全军，也要为全军撤退殿后的，至于殿后的任务完成之后，中继要塞该怎么办？是往东山撤退？还是作其他的打算？......我的想法是，撤回西山大营，然后往南撤退。”
“哦？曹帅您要往南撤？那里可都是连绵的雪山和森林啊！”
曹颙回道：“中继要塞完成接应和殿后的任务后，如果跟着全军往东山撤，只能轻装简从，不可能再携带火炮等重装备。
但是没了火炮，中继要塞的人马也就没了最犀利的防护和攻击手段，那几乎就成了案板上的肉，任准军宰割。
那么，为什么不能反其道而行之，退回西山大营另谋出路呢？”
塔尔岱沉思了一会儿，向曹颙拱手道：“如果曹帅掩护全军东撤后，再行返回西山大营，那这个前哨高地就更不能放弃了，是把末将放在中继要塞还是前哨高地，全凭曹帅差遣！”
两天后，北岭、准军中军大帐
小策零坐在虎皮大座上，右手撑着自己的膝盖，被气得肝疼。
座下帐中的地毯上，跪着马木特。他的头盔己经被打掉，披头散发，双手背缚，哈腰低头，一声不敢吭。
帐内左右两侧，站着各番的宰桑和番下的重要将领，大家也都不敢出声，偷眼瞧瞧上座，再瞅瞅马木特。
这个时候，谁都不愿意出面说话，一来大台吉正在火头上，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抻头露面，二来马木特平时就趾高气昂，大台吉委托他为临时总指挥，更是牛到了天上去，大家早就看他不顺眼，三来，几个宰桑心里也有小盘算。
小策零窝火的，倒不是那点儿兵力损失，他更在意的是个人威信。
马木特的中番军和包沁营的驻扎地，就在木伦城，那是他的老巢，按理说中番应该是他最信得过，战力也最强的番军，也因为此，马木特才能被提升至临时指挥全军的职位上。
可是现在，会不会有人说，中番不过如此了？马木特这个能耐？当得起那个位置？再进一步，会不会有人说，大台吉的识人用人之能也不过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