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哥,这么等着行么?”
栓哥盯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行军队伍,低声回道:“人不少,总有挂单的,别急。”
果然,影影绰绰间,就有两骑脱离了大队,向他们三人藏身附近行来。
随着距离接近,风声也送来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栓哥向其他两个人做了个手势,轻轻地摸了过去。
两个准军下了马,一个钻进草笼急匆匆地解开裤子蹲下,另一个站在五六步远的地方,背对着他,嘴里头还骂骂咧咧的。
栓哥让驼子和大肠去对付草笼后面拉屎的那个,他自己从一处草笼旁转出来,从从容容地向外面那个站着的准军走去,他穿的是软底牛皮靴,踩的又是草绒夹沙的地面,竟是一点声响都没有。
那准军背对着正在接近他的栓哥,嘴里仍在不停地咒骂,忽然,他似乎听到去拉屎的那位,发出一声极短促的闷哼,顿时,他就觉得自己后脖颈子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等他急转身往后看时,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就站在自己门当面,骤然的惊惶使得他先是一呆,还没反应过来,一缕寒光便从喉间抹过。
等剧痛传来时,他倒是反应过来了,却己经无法发出声音。
鲜血从喉间涌出,他开始摇摇晃晃站立不住,面前的黑大个扶住了他,然后转过身,从侧面抱着他的臂膀,就像是两个好哥们。
他看似被扶着,实际上是双脚几乎离了地面,被拖着向后面的草笼中行去,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他的鲜血浸润着身上的衣袍,在淌到地上之前就被扶到了草笼背后。
黑大个把他仰面平放在地上,他的眼神己经开始涣散,只能感觉到有人在他身上摸索着什么,他身上能有些什么呢?他不过是一个小牙尉,管着七八号人,博克托谷围歼蒙军那一战,他这一队就只剩下他和那个拉肚子的两个人了......
“栓哥,搞定。”大肠摸了过来,看了看地上的尸首。
“嗯,那个呢?”栓哥问到。
“敲晕了,怕半道上醒过来,驼子哥又给他灌了点药,就是......”
“就是什么?”
“敲晕的时候,那兔崽子正在拉稀,喷的我满身都是,那味儿!”
栓哥笑了一下,笑道:“那正好。”说完,将一个物件丢了过去。
大肠伸手接住,问道:“栓哥,这什么?”
栓哥指了指地上的尸首,道:“他的牙牌,你拿着,你和那个拉稀的,同乘一匹马。”
“啊?!栓哥!”大肠苦着脸,向着栓哥发出哀求声。
“别废几啵话,快去。”
“噢......”
几个人都是出没草原各部的老哨探,看形迹论口音,说他们是草原部民也可以,说他们是马匪强盗也差不多。没怎么废功夫,这几人便混入了准军队伍,除了刚开始有人查问了两句,再没人过问。
大军的行进速度,即便是骑兵,也比不上几个专业哨探,准军庭帐左卫一万人马在行进至距离和通泊清军大营八十里的时候,甘肃绿营参将诺木齐便收到了栓哥几个送来的探报和俘虏。
和通泊清军大营
留守此地的是甘肃绿营参将诺木齐,他手下还不止一千人马,一天前,自科布多来了一支粮草队,护送的人马有五百多,领头的是甘肃绿营指挥使纳宁,也是诺木齐的麾下。
纳宁之所以还没离开和通泊,是因为哨骑来报,有准军哨骑在大营附近出没,虽然只是零星,且距离大营也远,却引起了诺木齐的警惕。他就没让纳宁五百人回去。
西征之前,诺木齐所部驻扎的地方,都是沙漠瀚海,草原戈壁。
广阔奇秘的自然环境,使得各种悍匪强盗长年出没其间,这些悍匪行踪不明,往来如风,跟这些土匪打交道,要比他们更加狡猾如狐,更加残忍似狼才行。
对于诺木齐的绿营来说,对土匪进行动辄几百里甚至上千里的追剿,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他们也经常被土匪伏击,当然,以兵充匪的事他们也没少干。
虽然在正经的骑战上,他们略逊于八旗和蒙军,但因为常年拿刀子见血,便被调到了和通泊大营,负责营屯驻守,粮草护运。
纳宁等三个指挥使齐聚诺木齐的军帐。
“大人,这大营是按照二万人的编制建造的,咱们只有一千五百人,要想守住整个大营,怕是不大可能啊!”
“粮草军械都在中军营内,中军营也是大将军的驻扎所在,营造的也最为坚固,咱们撤进中军营内,更有利于防守。”
“可大将军临行前给的命令是死守大营,如果把大部营区都丢给了准军,以后被大将军追究怎么办?咱们绿营本就被他们瞧不上,有什么锅也都往咱们头上甩。”
“是啊!大将军那人,可不是个.....”
“都闭嘴!”诺木齐沉声说道,三个指挥使安静了下来。
诺木齐扫了几个将佐一眼,忽然咧嘴呵呵笑了起来,他指着纳宁说道:“小纳,你那年带着几十号人去运盐,被几百马匪围在砀子口,你那腿肚子可曾软过?”
纳宁胸脯一挺,面显骄傲,道:“那可是咱甘肃绿营的买卖,大家的辛苦钱,怎能舍得?嘿!那一仗,杀得可真特孃的痛快!”
诺木齐摆摆手打断了他重温盛举的兴头,转向另外两个指挥使道:“启英、明德,大前年,你们两个去阿拉善右旗剿匪,回来的路上,马匪报复,裹了两三千人把你们围困在黄河边上,进无路,退无船,你们忘了?”
“哈哈哈!没忘,咱们当时只有六百人,弟兄们都说“送上门的买卖,干他丫的,大不了人死鸟朝天!”
诺木齐笑着点点头,道:“就是嘛!比起来袭的准军,我们的人马是少了些,可咱们这一千五百弟兄,都是并膀子出生入死混出来的。
有些人瞧不起咱们又咋滴?咱弟兄又没瞧不起自己,咱能混到如今这个份上,没沦落到潦倒地步,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别人给我们面子?”
朗明德一拍椅子扶手,道:“什么狗屁面子,凭的当然是咱弟兄们抱团,不怕死!”
“哎!对喽!”诺木齐继续道:“准军他特孃的万把人又咋滴?就能把咱们吓哆嗦喽?”
程启英也道:“那当然不可能!”
“至于要不要守整个大营?老子哪有那么宽的闲心?这中军营工事坚固,有枪有炮有火药,有刀有箭有吃喝,待这儿多好!”
诺木齐又道:“至于傅尔丹那里,呵呵!军令不军令的,也得先有弟兄们的命,人都没了,军令还管个鸟用?”
“大哥说的是,就得这么办才是正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