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雍正的手在炕桌上捶了一下，怒道：“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为了赚银子，竟敢资敌！是谁？马尔赛？”
“京城、前线，都有蛛丝马迹，还无实证。”
雍正阴沉着脸，咬牙说道：“查！”
怡亲王道：“查肯定是要查的。但现下国家正值战事，豪门大族之中，己有不少人出掌了兵权。现在断了他们的财路，若查到他们身上，难保有人铤而走险。皇上，宫内和京城，不能不有所防备。”
雍正放下朱笔，眯缝着眼，慢慢地点了点头：“对，咱们一步一步来。”
京城 国公府
下了朝的马尔赛被管家搀扶着下了马车。等两人走进内门时，见己无左右跟随，管家凑近马尔赛的耳边，低声道：“西北传讯了。”
马尔赛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抬了抬下巴，示意进了房间再说。等脱去大朝服，换上轻便的家居褂衫，马尔赛慢慢地坐进一笼榻椅里。旁边的管家立即奉上一盏香茗，马尔赛眯缝着眼，抿了一口，这才长出了口气。
“公爷，西北传讯，第一批货款正在回来的路上，己过了乌里雅苏台，还有一个月到归化。”
马尔赛的老脸上绽开了一丝笑容，问道：“第二批货应该也要交接了吧？”
“第二批货是在傅尔丹从科布多大营出发两天后，从察罕廋尔出发的。按时间推算，应该就在近几天交货。”
“嗯……”马尔赛满意地点点头。
“北路军粮台那边不会察觉到什么吧？”
“公爷放心，雅齐布做事很谨慎。从乌里雅苏台开始，他们就跟大营辎重分开走了。而且，我们走的路线是那边的人安排的，极隐秘，并不走和通泊和博克托谷地，与北路军的进军路线完全是两条线，连个交叉都没有。”
马尔赛抚了抚山羊胡子，摇了摇头，道：“不能只考虑我们这边出货的要靠谱，他们那边收货的也不能出纰漏啊！否则，一旦让人顺藤摸瓜，很容易牵连到我们这边。一笔好买卖，不是赚了多少钱，而是找对了合作的人。他们那边是什么人来接的货？”
“领头的是个女的，不知道具体身份。但据讯报，那女头领的扈从侍卫的等级颇高，雅齐布只是在远处看了一眼，具体货物的交接经办另有其人。”
“哦？”马尔赛忽然睁开了老眼，浑浊的眼神突然变得明亮了起来。
“是的，公爷。当时雅齐布看那女人蒙着面，给那经办的交待了几句话后，那经办的便过来说，希望我们继续出货，多多益善。”
“哼！他们当那些货是马吃的草料么？还多多益善？一帮放羊的蛮夷竟然也会拽文了！他们是不知道啊，老夫为了这两批货担了多大的风险！”
“公爷说的是。那第三批货就按第二批的量来备？”
马尔赛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要抓紧时间。第三批货发出去后，咱们暂时收手。与罗斯那边的交易，倒是不用停。做罗斯人生意的，也不是我们一家。”
“好的，公爷。另外，讯报中还提到，这次送货的路上，雅齐布竟然遇到了傅尔丹家的常升。”
“哦？这么巧？是和雅齐布走的一条路？”
“那倒不是。中途有一个取水点，方圆几百里内只有那一个，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两方才遇到一起。”
“给雅齐布带路的人不会起疑心吧？”
“应该没有。雅齐布装作不认识，况且，两支驼队分走了不同的方向。看来，这年头，刀头舔血的不在少数。”
马尔赛笑了笑，道：“傅尔丹的胆子，比我们可大多了。”
“是啊！我们走一趟货，来回要上万里，可人家干脆就首接在那边买进卖出了。”
马尔赛道：“龙有升天道，蛇有过山径。大家各有各的能耐。傅尔丹在那边掌着最高兵权，在各军台驿站转运物资，还不是跟出入自己家一样？即便是我这老亲家，现在不也得借他的力么？”
管家谄笑道：“公爷是兵部尚书，这兵部自然是公爷的地盘。”
马尔赛扫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马屁话以后少说。这些可都是掉脑袋的买卖，你嘴上把严实，即便是父母妻儿，都不得透漏半点儿。若让我知道你有半点不机密，小心你全家的脑袋。”
管家忙跪下，道：“公爷放心，奴才知道轻重，绝不会泄漏一星半点儿。”
“嗯，干好了，自有你的好处。你那儿子，不是己如你的愿，补入内务府作郎中了么？以后他的前程，包在我身上。”
准军，博克托岭，东山以西，扈兀烈的大营
准军占领东山快，丢的也快。反攻不成，竟被清军打了个一溃涂地。尤其是准军的库什延部，一旦被打散就不叫军队了，而是溃民。
从收拢溃散人马，再到重新恢复作战能力，足足花了扈兀烈将军大半天的时间。库什延部是部族军，军纪和服从性本就不强。而且整整一个白天才吃了一顿半饱的饭，就这还要去修造防御工事，大家当然骂骂咧咧了。
这东山西侧的谷地绿草茵茵，本是个放牧牛羊的好地方，但树木和石料却是寥寥。修筑工事的原料不足，再加上游牧部族擅长骑战机动，让这些人去修筑防御工事就有些难为人了。
勉强修到上半夜，准军的库什延部精疲力尽不说，人也饿得摇摇欲坠。这些草原汉子性格憨首，饿了就是饿了，怒了就是怒了，哪里还管你什么这将军那号令的。被监工的昂吉营士兵鞭打后，竟是反抗殴杀了几个监工，便一哄而散。
所以那些好不容易修造起来的木栅鹿角，东一截西一段的仍留有不少的豁口，而且还松松垮垮并不坚固。至于防步军冲锋的壕沟，根本就没来得及挖。
消息报到中军大帐，扈兀烈被气得咆哮不己。他这儿脾气还没发完呢，哈斯木倒先给他来了个下马威，扬言库什延部损失巨大、粮草短缺，现下士气低落、军心不稳，请扈兀烈另请高明，库什延部不愿承担再次兵败的责任。
扈兀烈差点吐血，恨不得抽刀砍了这头狡猾的草原狼。又是托列歌娜出面，一番安抚和威胁，才算稳住了库什延部。
扈兀烈除了叹气也没别的办法。修造防御工事的事情，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夜至二更，在扈兀烈的大营以东方向，突然间铳炮声大作。被点燃了屁股的三百多只牛驼，在骤然大响的铳炮声刺激下，哞哞狂叫着向前方冲去。虽然只有三百只，可一旦齐齐冲撞起来，那杂沓密集的蹄声犹如大地内轰出的闷闷滚雷。
虽然准军己经有了防备，但面对着这种瘆人的气势，准军人马俱是心惊不己。对面的火光和铳声越来越近，早己架好了赞巴拉克火铳的准军铳手们，纷纷将铳托抵紧肩窝，向前方瞄准。而分布在防线上的各处驼炮，也根据来袭的火光，不断调整着炮口指向。准军各队统领的呼喝声此起彼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