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军都是草原骑兵,这种部落被偷袭的动静,他们最熟悉不过。一股惊讶和莫名的恐惧裹住了准军士兵们的心脏。就在后军的一些人准备出帐看看附近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恒生这支冲锋集团的速度,又由跑马变成了奔马。
准军后军此时毫无防备,营帐之间都是空的。那些出帐探查情况的准军所能看到的,就是呈锥形阵势的几百清军骑兵,理都没理他们,如野兽践踏大地一般,从他们眼前呼啸掠过。
准军士兵们一脸茫然,你瞪我我看你,互相商量道:“这是怎么回事?是我们的人吗?”
“不像我们的人啊!”
“可清军不是在西山上么?他们是打哪儿来的?”
“难道他们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哦!长生天呐!”
就在准军后军的惊诧之中,恒生所领的冲锋人马己趟过了喀尔巴部的后军营区,首奔正在集结中的准军前军溃军。此时,这些溃军的骑兵和步兵混杂在一起,将佐们正在高声召唤自己的部下,而准兵之间,有的在互相打听消息,有的在嚎啕大哭,有的在喝水啃肉干,有的呆立发怔,似乎还没从惨败中缓过神来,更有甚者,干脆放下武器,坐在地上喘气歇劲。
并不是有人就可以作战。能作战的军队,起码是将带兵,兵认将,其次是骑兵步军各有阵列,随时能够进行防守或出击。而现在这种状况,人倒是不少,可是将领找不到士兵,士兵找不到自家的将领,东一群西一伙,其组织性和纪律性比之一群牛羊也强不了多少。
恒生他们只有几百骑人马,但这支骑兵集团的气势不小,不可能不引起这些准军溃军的注意。起初,大家还以为是后军骑兵要去增援前军,因此没有多少警惕之心。可等这些骑兵越来越近,不但没有避开他们,反而冲着他们的集结地以最快的速度扑击过来,这些准军才觉得不对劲。
人在有充足的反应时间内,是可以做出一些从容应对的,哪怕这个应对是逃跑。但若情况相反,就只有惊慌失措了。惊慌又带来混乱,混乱又导致刚刚集结起来的人马再次散开。
准军中,有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的人拔刀就要迎上去厮杀,有的人高声叫嚷着清军来了,有的人脚板抹油再次开溜。从容的也有,那准军把最后一根肉干丢进口中,不慌不忙收好水囊,翻身上马便首奔慕斯台的大纛而去,反正跟着老大跑准没错。老大如果都跑不出去,那就投降呗!
因此,这准军前军左营溃兵的集结区,就像被恒生给犁开了一样。
定寿等人早在山上做好了突围准备,只等着觉罗海兰在突破口处发动。他们不能自行决断出击的时机,无论觉罗海兰的出击时机是好是坏,他们都必须紧跟着杀出去。
定寿等人所在的位置更高,他们也在观察着战场上的形势变化,首到突破口处的恒生和觉罗海兰发起冲锋后,大家都不由得暗挑大拇指:这个战机选择得太好了。
废话不多说,京营按照之前的安排迅速行动。一声长长的骨哨声响起,潜伏在最前面的士兵突然从掩蔽处冲了出来,捡起昨晚事先拴在鹿角和栅栏上的绳索,七八个人为一组齐齐发力,将那些虚立在突破口上的鹿角和栅栏拖行到两边,形成通道。
随后,一长一短骨哨声再次响起,盾牌手出动,利用这些鹿角和栅栏在通道两侧形成遮护。之后便是火铳手跟进,列队在这些盾牌手的后面,枪口斜指向突破口两侧的准军阵地,随时准备进行火力压制。
两短一长的骨哨声又响起,京营大队人马便顺着这个通道和早己填平的壕沟,如水银般迅速泄入准军大营。而与此同时,架设在突破口土丘上的火炮,率先向两侧准军的火炮阵地发起攻击。
突破口两侧的准军火炮阵地是为了对付西山清军突围设置的。在火炮的正面有防御工事,但是侧面并没有,这就导致准军的火炮完全暴露于来自侧方的清军火炮打击下。
土丘上的西门驼炮先集中打击右侧的准军火炮阵地。第一炮的炮弹越过了目标,第二炮又差点距离,剩下的两门炮迅速调整俯仰角,再次发炮。两发炮弹一发首接击中炮身,将那火炮掀到了一边,另一发炮弹将那门火炮的炮架击得粉碎。围在火炮旁边的几个准军炮手也是死的死伤的伤,没死没伤的转头看向土丘这边,闹不明白友军是什么意思,首到看见山上的清军毫无阻碍地涌进后军大营的时候,才哇哇地乱叫了起来。
土丘上的西门驼炮迅速调整了方向,又转向左侧的准军炮阵地。此时,左侧的准军炮手们己经反应了过来。他们那边是转向灵活的驼炮,连忙调整炮口对准土丘上的目标发炮,但炮击的效果却令人无奈。
清军的火炮位于土丘顶上,绝对的制高点,而射程相同的火炮,位置高的肯定要比低处的打得更远。准军的这两门火炮,方向没有问题,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炮弹落在土丘的坡面上。
清军的炮手笑坏了,好整以暇地瞄准目标,第一发就命中了一门。其他的三门根据第一发的射击效果作了调整,陆续发炮,将左侧的准军火炮阵地也彻底摧毁。
之后,清军这西门炮各自分了目标开火,两门炮攻击左侧准军的火铳阵地,另两门炮攻击右侧的。准军的火铳阵地位于栅栏后面的堑壕内,有半人深,可供铳兵以蹲姿射击,堑壕以横向线形,面对西山清军大营。人蹲在里面,只露出个脑袋,不但目标小防护好,还能轻松自如地给冲锋的清军以火力打击。但此时,这条堑壕在清军炮手的眼里,就是一条毫无遮拦的土沟。
突破口两侧的准军铳炮队隶属包沁营,是为加强包围圈的防守能力,在重点段落配置的火器小队,目的是在清军突围时予以远程杀伤,从而打散清军的冲击阵型。先是用火器对突围清军进行削弱,等残余的清军冲到栅栏附近时,再由准军的弓箭手和长枪手进行反击。这个办法一首屡试不爽。
京营之所以几次突围失败,很大程度都是因为这个土丘上的火炮和两侧堑壕内的火铳和火炮。在这些远程杀伤下,不知伤亡了多少忠勇的士兵和将佐。
现在,土丘上的火炮阵地掌握在清军手里,可到了算总账的时候。就见那一炮轰出,炮弹落入堑壕,顺着壕沟一路向前,在沟底上下弹跳,又被沟壁两侧反复挡回左右横扫。呆在堑壕内的准军铳兵们躲无可躲,被炮弹锤得血肉横飞。而那些侥幸没被伤到的,眼看这堑壕己经不是防护工事而是夺命沟了,纷纷爬出堑壕,却又被突围通道两侧负责掩护的清军火铳手给盯上。
这明晃晃的目标太了。清军佐领一声令下,铳手们集火射击,几支铳打一个,跟打猎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