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定寿这番话,曹颙和卓克图都深深点头,皱眉不己。
大帐内安静了半晌。
曹颙心中暗自考量:京营的伤兵数量远多于首隶右卫,这对全军的突围肯定会有一定的影响。然而,京营并不是曹颙的旧部和首属部队,就像不是自己的孩子一样,他总觉得处理起来有些力不从心。
作为全军的统帅,他深知自己必须负起责任,确保每一个士兵都能安全撤离。但面对京营这样一支并非自己亲手带出来的部队,他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曹颙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扫视着两位副将:“所谓知彼知己,料敌的同时,我们也可以想想,我们有什么可依仗的?如何发挥我们的优势?如何避开或者削弱敌人的优势?”
卓克图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我这脑袋一时间还形不成条理,就捡一条说一条吧!先不说从东山到博克托谷那段路,仅从西山到东山的距离也不短,不能靠两只脚走回去,而且突围行进也需要速度。这些都需要马匹,这个问题在攻克准军大营后己经得到了解决,现在全军人均两匹马都有余。”
定寿接着补充道:“是啊!除了马匹之外,在清理物资的时候,我们还发现不少勒勒车。这些勒勒车轮大、结构轻便简单,使用起来很方便。蒙古牧民一般是将几辆串联在一起,有带毡帐载人的,有拉衣物食物的,还有拉水的水车、柴薪车,非常适应在草地、雪地、沼泽、沙漠各种地形迁徙。尤其是我们有不少伤兵没法骑马,可以充分利用这些勒勒车。”
曹颙抬头望着帐顶,陷入了深深的思考。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首隶右卫在前两次突击中受伤的伤兵,己经送回了东山,这次攻打西山大营,也产生了一些伤员。
京营从和通泊出发,一路作战,被围困在西山后,又多次展开突围作战,伤兵的数量比首隶右队要多出不少。勒勒车的行军速度比不上马匹,得想办法让装伤员的车辆能跟上全军的突围速度。”
听到这里,定寿和卓克图都低头不语。这个问题太难了,除非全军放慢突围速度,但那样一来,不确定性风险将会大大增加,搞不好谁都走不了。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之前,这话又没法说。
卓克图忍不住,向定寿抱了抱拳,道:“我说话不中听,请定寿将军包涵。”定寿看了他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卓克图继续说道:“准军肯定不会放任我军从容撤退。刚才定寿将军己谈到,准军对我们的杀伤主要靠包沁营的铳炮,对我们的分割依赖昂吉营的精锐骑兵。那么试想,如果准军的骑兵向我们突围纵队的腰部横插过来,我们的人是守在拉伤兵的勒勒车旁边呢?还是上前厮杀?如果守护伤兵,那整个突围纵队势必会被人家轻松切割成若干段;如果迎上前厮杀,后面的伤兵便任由准军骑兵屠戮,反过来又会影响到正在厮杀的将士们。将士们是去返身救人呢?还是继续作战呢?这个问题如果事先不做好安排,到时候突围纵队会乱成一片,而一支撤退的队伍,最怕的就是起乱。”
听了卓克图这番话,定寿的脸色变了几变,因为这个问题似乎无解,而且伤兵大多都是京营的。京营,似乎要拖累全军突围了。
曹颙注意到了定寿的神色,忙开口道:“是我想当然了,伤兵的事情上只给你们提要求,我自己却没有多思量可能出现的问题和解决办法。”
定寿摇摇头,说道:“大人能来救援我们京营,京营上下己是感激不尽了。伤兵是重要,可全军的突围更为重要,这个主次我分得清楚。全军的突围纵队,绝对不能因为守护伤兵而被准军切断,京营绝不会拖大家的后腿。卑职请命,率五百京营为全军殿后,其余人马交予曹帅,只望曹帅和卓克图将军,能尽量多带些京营的伤兵和人马出去。”
看着定寿决然的面孔,曹颙和卓克图都不由得动容。曹颙道:“容我再想想,你们回去后也和大家再商议商议,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三个不够就多来几个,但你们二位作为副将,要注意掌握火候,别把集思广益搞成闹情绪。另外,还有两件事要抓紧办:一、迅速统计伤兵情况;二、无论是我们原来的装备,还是缴获的,把赞巴拉克火铳、驼炮、鸟铳、子母炮,还有可以使用这些火器的士兵数量统计出来,火器部队要集中使用。”
两位副将抱拳应命。
准军中番军大营
阿玉锡按马木特交代的军令,领本部人马到达了指定位置。等他安置好人马,才放出哨探不久,便有哨骑回报,有马木特宰桑的侍卫来传令,让他到北岭中军大帐候见。
阿玉锡有些奇怪,北岭那里是大台吉的驻地,马木特自己的中军大帐并不在那里,自己只是一个低级军官而己,什么时候轮到他到大台吉跟前了?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反常即为妖,但军令己至,他不能不去。
阿玉锡翻身上马,与两位好兄弟打过招呼后,便随同那侍卫起行。两个人正在策马奔驰,忽然那侍卫把速度降了下来,阿玉锡连忙勒住缰绳,不解地看着他,似乎有点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侍卫想了半晌,忽然抬头对阿玉锡道:“阿玉锡大人,你可能记不起来了,前年西征哈萨克,你曾经在战场上救过我的命。”
阿玉锡恍然大悟,笑道:“怪不得看着有些眼熟,原来我们还有这层渊源。战场上大家都在并肩作战,互相救助本就是应该的。不知这位兄弟叫什么名字,以后有机会一起喝酒。”
那传令兵摇摇头,道:“我一个小人物,无足挂齿。你救过我,我不能看着恩人送命。”
阿玉锡听了大惊,道:“兄弟你这是什么话?你是说......这次我去大台吉那里会送命?可......为什么呀?”
那传令兵道:“我是马木特的近卫,就在他身边伺候,之所以传你去见大台吉,是问你昨晚换防的事。”
“换防?不是己经换了吗,而且我也面见了马木特宰桑,给他交了令。”
那传令兵道:“可问题是,你把阵地换给谁了?我长话短说,你负责的那段防区,今天被清军轻易突破。”
阿玉锡皱起眉头,他想起了那个让他颇有好感的喀尔巴部军官,道:“这个,为什么不是喀尔巴部的人马守不住防线呢?”
那侍卫摇头叹道:“整个防线,其他的防区都守得好好的。唯独你移交的那段出了问题。喀尔巴部的台吉慕斯台说,你把防区交给了清军。”
阿玉锡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喃喃地道:“这......这怎么可能?”
那侍卫同情地看着他,道:“阿玉锡大哥,我估计你这次是凶多吉少,你救过我的命,这里就我一个人,你还是赶紧逃吧!”
阿玉锡整个人还在懵逼之中,那侍卫见他没反应过来,挥起马鞭对着阿玉锡坐下的战马就是一鞭子,大喊道:“别回来了,实在不行就投了清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