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自古便是天堑。宽阔的江面,湍急的水流,以及对岸可能存在的明军水师巡逻,都给兰芳军的渡江行动带来了巨大的挑战。
但朱遵铭早己有所准备。在决定渡江的命令下达后,兰芳军的工兵营(由胡大力指导,吸收了不少擅长舟桥的工匠和渔民组成)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利用从沿途缴获和苏麻喇商队秘密运来的大量木材、绳索和浮筒,在选定的一处江面相对狭窄、水流稍缓、且有芦苇荡掩护的渡口,开始了紧张的浮桥搭建工作。
数千名士兵在岸边警戒,弓弩上弦,火炮就位,严阵以待。佐助率领“龙骧卫”乘坐快船,在江面上来回巡弋,清除任何可能存在的敌方侦察小船。
对岸的明军显然也发现了兰芳军的意图,几艘巡江的哨船试图靠近骚扰,但在兰芳军精准的弩箭和小型火炮的压制下,根本无法靠近,只能远远地监视,并匆忙向上级汇报。
朱遵铭知道,时间紧迫。在明军主力水师反应过来之前,必须完成渡江。
浮桥的搭建比预想的要快。兰芳工兵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和组织性,模块化的桥段被迅速连接、固定,仅仅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一条足以通行步兵和轻型辎重的浮桥,便如同一条巨龙,横卧在了波涛汹涌的长江之上!
“开始渡江!”
随着朱遵铭一声令下,“神机龙骧锐士”作为先锋,率先踏上了浮桥。他们步伐稳健,队形整齐,手中的“乌金”兵器在晨曦中闪烁着寒光。紧随其后,主力步兵、弩兵、辎重部队,如同潮水般涌上浮桥,向着长江北岸进发。
渡江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江风呼啸,浮桥摇晃,不时有士兵失足落水,幸得早己准备好的救生小船及时捞起。对岸也响起了零星的炮声,是姗姗来迟的明军地方部队在进行骚扰性射击,但距离太远,准头太差,并未对渡江造成实质性影响。
耗时近一日,兰芳主力大军两万余人,终于全部成功渡过长江天堑,踏上了江北大地!
望着身后被迅速拆除、部分沉入江底的浮桥,所有兰芳将士都明白,他们己经没有退路,唯有奋勇向前!
进入江淮地区,地势豁然开朗,一马平川的平原取代了南方的丘陵山地,但也意味着无险可守,更容易与敌军主力遭遇。同时,这里是明朝漕运和盐业的重地,经济发达,人口密集,明朝的统治根基也相对深厚。
朱遵铭立刻调整了行军策略。他命令大军保持高度警惕,斥候范围扩大一倍,行军队列更加紧密,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敌情。同时,他更加严格地约束军纪,严禁任何骚扰百姓的行为,并主动打击那些横行乡里的土匪恶霸,以争取民心。
正如预料的那样,渡江之后,明军的反应明显加快了。沿途遇到的抵抗不再是地方卫所的乌合之众,开始出现一些装备相对精良、训练有素的营兵,甚至有小股骑兵前来袭扰。
在一处名为“清风镇”的镇子外,兰芳军的前锋与一支约三千人的明军骑兵部队不期而遇。这支骑兵显然是附近州府调来的精锐,马匹神骏,骑士彪悍,试图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冲击兰芳军的步兵方阵。
“结阵!长矛手在前!火铳手准备!” 带队的兰芳将领临危不乱,迅速指挥部队结成防御方阵。前排士兵将长矛斜指向外,组成一道钢铁屏障,盾牌手护住两翼,火铳手和强弩手则在阵中严阵以待。
明军骑兵呼啸着冲了过来,马蹄声如同雷鸣,气势惊人。然而,当他们冲到百步左右时,迎接他们的是兰芳军密集的火铳和强弩齐射!
“砰砰砰!” “嗖嗖嗖!”
铅弹和弩箭在骑兵队伍中掀起一片血雨腥风!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虽然骑兵速度快,但兰芳军火力的密集程度和精准度远超他们的想象!
第一波冲锋便被打退,明军骑兵指挥官又惊又怒,他不信邪,再次组织冲锋。但结果依旧一样,甚至更惨。兰芳军的方阵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而每一次齐射,都能带走数十名骑兵的生命。
几次冲锋无果,反而损失惨重后,明军骑兵终于胆寒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步兵火力,只能无奈地留下数百具尸体,狼狈撤退。
这场遭遇战的胜利,再次证明了兰芳军强大的野战能力,尤其是火器和步兵协同作战的威力。消息传开,让沿途的明军更加不敢轻易与其野战,多选择据城而守。
然而,军事上的顺利,并不代表一切太平。新的危机,正从意想不到的方向袭来。
随着大军深入江淮,粮草消耗巨大。虽然朱遵铭采取了“以战养战”的策略,但并非所有地方都能顺利“补充”到足够的粮草。而且,长时间的急行军和频繁的战斗,也让士兵们疲惫不堪,伤病员逐渐增多。更重要的是,远离了南洋基地,后续的物资补给几乎断绝,全靠自身携带和沿途获取,后勤压力越来越大。
军中开始出现一些负面情绪。一些士兵开始抱怨辛苦,怀念南洋安稳的生活;一些归附的土著士兵对远离家乡感到不安;甚至一些中下层军官也对这种孤军深入、前途未卜的冒险产生了疑虑。
这些情绪虽然尚未公开爆发,但如同潜藏的暗礁,若不及时处理,很可能在关键时刻引发危机。
朱遵铭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变化。他知道,仅靠军纪和胜利是不够的,必须从根本上解决士气和后勤问题。
一方面,他命令随军的阿三和招募的一些儒生、说书人,加大宣传力度,反复强调北伐的“正义性”和“必然性”,描绘光复京师后的美好前景:封妻荫子、共享富贵,用精神力量鼓舞士气。他还亲自深入军营,与士兵们同吃同住,倾听他们的心声,解决实际困难,展现亲民姿态。
另一方面,他将目光投向了后勤线。陈阿海虽然留在了福建,但他手下的水手和建立的情报网络并未停止运作。朱遵铭命令陈阿海,动员所有力量,利用内河水系和沿海航线,尝试建立一条从福建到江淮的秘密补给线,哪怕只能运送少量关键物资,如药品、火药、盐,也能极大地缓解后勤压力。
更重要的是,他开始思考如何利用当地资源。他注意到,江淮地区水网密布,商业繁荣,存在着许多实力强大的漕帮和盐帮。这些帮会组织严密,熟悉水陆交通,拥有大量的船只和人力,如果能将他们争取过来,不仅能解决后勤运输问题,甚至能成为一支重要的辅助力量。
“林幽月,” 朱遵铭召来她,“你派人去暗中接触一下当地最大的几个漕帮和盐帮的头领。告诉他们,兰芳‘靖难军’并非要砸他们的饭碗,而是要建立一个新的、更公平的秩序。我们可以保护他们的合法利益,甚至给予他们更大的发展空间,条件是他们必须为我军提供帮助,尤其是漕运和情报方面。”
“殿下,这些帮会大多与官府勾结,桀骜不驯,恐怕不易收服。” 林幽月有些担忧。
“那就恩威并施。” 朱遵铭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告诉他们,永乐后人的船快沉了,聪明人该知道选择哪条船。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他们不珍惜……”
就在朱遵铭着手解决内部问题和后勤挑战之时,一首保持沉默的云中鹤,却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她在一次夜间独自外出探查后,(她似乎有自己的情报渠道和行动习惯),找到了朱遵铭。
“殿下,” 云中鹤的表情有些凝重,“我打探到一些消息。盘踞在淮河一带的‘铁水帮’,最近似乎与北方的瓦剌人有所勾结。帮主‘铁臂蛟龙’据说收受了赵无极的重金,答应在其南下袭扰时,为其提供船只和向导,甚至可能袭击我军的后勤补给线。”
“铁水帮?赵无极?” 朱遵铭眼神一冷。这个赵无极,果然是个祸害,手伸得还挺长!“消息可靠吗?”
“基本可以确定。” 云中鹤点头,“我曾与铁水帮有过一些过节,对他们的行事作风有所了解。而且,我截获了他们与赵无极信使之间的一份密信。” 她从怀中取出一张写满了蒙文和暗语的羊皮纸。
朱遵铭接过密信,他虽然看不懂蒙文,但可以交给可能存在的翻译或根据暗语推测,看着云中鹤,眼中露出一丝赞赏:“云姑娘,你又立了一功。”
“分内之事。” 云中鹤语气依旧平淡,但脸颊微不可察地红了一下。
这个情报来得非常及时!铁水帮是淮河流域最大的帮会之一,控制着重要的水路交通,如果他们真的投靠了赵无极,在兰芳军背后捅刀子,后果不堪设想。
“看来,是时候杀鸡儆猴,也顺便解决一部分后勤问题了。” 朱遵铭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他原本还想先礼后兵,但既然铁水帮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他了。
他立刻召集佐助和部分“神机龙骧锐士”的将领,开始秘密布置针对铁水帮的清除计划。他要以雷霆手段,一举端掉这个与外敌勾结的毒瘤,用他们的覆灭来震慑其他摇摆不定的江湖势力,同时也“接收”他们的船只和财富,充实兰芳军的后勤。
北伐之路,不仅要面对朝廷的军队,还要应对江湖的暗流和异族的阴谋。朱遵铭感觉自己仿佛走在一个巨大的棋盘上,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却又必须果断坚决。
前方的道路依旧漫长,但龙己过江,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