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乱石滩”的惊魂一战,“破浪号”带着一身伤痕和缴获自海盗的部分物资,终于在数日后,缓缓驶入了南洋的心脏——马六甲港。
与之前逃亡途中的压抑不同,此刻的马六甲港呈现出一派喧嚣繁荣的景象。巨大的港湾内,樯橹如林,来自大明、暹罗、满者伯夷、古吉拉特、波斯乃至遥远欧洲的船只,形状各异,旗帜纷杂,密密麻麻地停泊着。码头上人声鼎沸,穿着各色服饰、说着不同语言的商人、水手、脚夫、士兵、官员川流不息,空气中弥漫着香料、鱼腥、木材和热带水果混合的独特气味。
朱遵铭站在船头,看着眼前这幅充满活力与混乱的画卷,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这里是东西方贸易的十字路口,是财富汇聚之地,也是各方势力角力的舞台。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无处不在的紧张感——马六甲苏丹国试图维持其统治,而日益强势的葡萄牙人则像楔子一样,不断拓展着他们的影响力,港口隐约可见他们棱角分明的要塞雏形和巡逻的士兵。
“好地方啊……” 陈阿海望着岸上熟悉的华人聚居区,感慨道,“但也真是龙蛇混杂。朱老大,我们在这里落脚,可得处处小心。”
“越是混乱的地方,机会才越多。” 朱遵铭淡淡道,他那现代公务员的灵魂,早己习惯了在复杂的规则和潜规则中寻找缝隙。“我们在这里,不仅要休整、补给,更要扎下根来。”
靠岸后,朱遵铭迅速做出安排。陈阿海带着几个熟悉门路的本地华人水手,负责寻找安全的临时住所和仓库,并联络当地华人社群,打探消息。胡大力则带着徒弟们,急需寻找或搭建一个临时的铁匠铺,修复船只损伤,保养武器,并开始尝试制造朱遵铭提出的一些“新玩意儿”。彼得自告奋勇,前往欧洲人聚集的区域,利用他的传教士身份,刺探葡萄牙人的动向和实力,同时留意是否有其他可以合作或利用的西方人。阿三则负责了解本地的宗教和风俗习惯,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并尝试利用宗教渠道稳定人心,结交朋友。佐助和林幽月,则作为朱遵铭的左右手,负责安全和核心事务的协调。
落脚点很快在华人聚居区边缘的一处偏僻院落安顿下来。这里相对隐蔽,方便行事。朱遵铭首先要解决的,是钱的问题。海盗的缴获有限,支撑不了多久,更别说扩充实力了。
“要快速积累资本,就不能按部就班地做普通贸易。” 朱遵铭召集核心成员开会,首接点明了问题。“我们需要找到一个能快速获利,又能打击我们潜在敌人的切入点。”
彼得带回了消息:“先生,葡萄牙人在这里控制了香料贸易的大头,尤其是胡椒和丁香,他们用低价强行收购,再高价卖回欧洲,利润惊人。很多本地商人和小船主对此怨声载道,但敢怒不敢言。”
“强买强卖吗?典型的垄断者行为。” 朱遵铭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正是他熟悉的领域。“他们必然有固定的船期和运输路线,对吧?”
“是的,为了安全,他们通常组织大型商船队,有少量武装护卫舰随行,定期往返印度和欧洲。” 彼得补充道。
就在这时,陈阿海领着一个穿着波斯商人服饰,头戴缠头,留着精明山羊胡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朱老大,这位是苏麻喇先生,是在马六甲做了几十年生意的老行家了。”
苏麻喇(Sumala)打量着朱遵铭,眼神锐利而审慎。他听说了这群“新人”在海上击败“黑鲨”并跟葡萄牙人交手的传闻,对这个看似年轻的华人首领颇感兴趣。
“朱首领,” 苏麻喇抚着胡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气开口,“听说你们想在马六甲做生意?这里的规矩,可和海上拼杀不同。”
朱遵铭微微一笑,没有在意对方的试探,首接切入正题:“苏麻喇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做一笔大生意,一笔能让葡萄牙人肉痛,也能让我们双方都大赚一笔的生意。”
苏麻喇眉头一挑:“哦?愿闻其详。”
“很简单,” 朱遵铭伸出手指,“我知道有一批优质的苏木和象牙,因为葡萄牙人的封锁,积压在苏门答腊岛的一个小港口,货主急于出手,价格极低。而马六甲的市场上,这两样东西正被葡萄牙人抬高价格。如果我们能绕过他们的耳目,把这批货运进来,再通过先生您的渠道散出去,利润至少翻三倍。” 他顿了顿,看着苏麻喇,“当然,风险不小,需要一条足够快、足够隐蔽的船,还需要精准地避开葡萄牙巡逻船的路线和时间。”
苏麻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苏木和象牙的行情他自然清楚,那个小港口的困境他也略有耳闻,但从未想过有人敢在这种风口浪尖上打主意,更别说眼前这人说得如此笃定,仿佛对葡萄牙人的巡逻了如指掌。
“你怎么保证能避开葡萄牙人?” 苏麻喇追问,语气中少了几分倨傲,多了几分好奇。
“我有我的方法。” 朱遵铭神秘一笑,“我不仅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巡逻,甚至知道这几天季风的变化,哪条水道的水流最适合我们快速通过。先生只需要提供资金和销售渠道,利润我们五五分。”
五五分!这对于提供主要风险和执行力的一方来说,条件相当优厚。苏麻喇沉吟片刻,他是个精明的商人,风险与收益的计算瞬间完成。如果成功,利润确实惊人。而且,能给高傲的葡萄牙人添堵,也让他这个被排挤的波斯商人感到一丝快意。
“好!” 苏麻喇眼中闪过一丝冒险的光芒,“我信你一次!需要多少启动资金?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等一个潮汐的窗口。” 朱遵铭胸有成竹。他并非凭空猜测,而是准备再次动用【龙脉共鸣】,触摸马六甲港附近一处古老码头的遗迹,获取近代之前的详细水文和气象记忆。代价是1%的生命值,但为了这次“启动资金”和立威,值得!
接下来的三天,朱遵铭团队高速运转起来。苏麻喇的资金到位,一部分用于购买必需的补给和支付信息费用,另一部分则交给了胡大力。
在胡大力的临时工坊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日夜不休。朱遵铭亲自指导,利用有限的材料和工具,改进了几个关键部件。他让胡大力尝试用不同的淬火介质和温度控制,来提升缴获武器的硬度和韧性;同时,开始制造更多的“燃烧瓶”,并设计了几种简易的抛射装置,准备在必要时派上用场。胡大力虽然对朱遵铭那些“古怪”的要求感到困惑,但之前碗口铳和乱石滩之战的成功,让他对这位年轻首领的“奇思妙想”深信不疑,干劲十足。
林幽月则在暗中观察和记录葡萄牙人的活动规律,并与彼得提供的情报进行交叉验证。她还利用自己的蛊术知识,悄悄配置了一些可以用于下毒、迷晕或者制造混乱的药粉,以备不时之需。她对朱遵铭那种仿佛能预知未来的能力感到越发好奇和敬畏,也更加坚定了追随之心。
三天后的深夜,一艘经过伪装、速度较快的中型快船,在朱遵铭、佐助、陈阿海和几个精干水手的驾驶下,悄无声息地滑出马六甲港,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在他们离开的同时,彼得正通过一个偶然结识的、对葡萄牙人同样不满的意大利商人那里,获取到了葡萄牙主力商船队即将抵达马六甲补给的具体日期和大致的货物清单。
一场针对葡萄牙商业霸权的暗战,己经悄然拉开了序幕。朱遵铭在南洋的立足之战,正从海上厮杀,延伸到更为复杂的经济与情报领域。他那现代公务员的灵魂,开始在这个时代,找到真正发挥其价值的舞台。而那潜藏在他血脉深处的龙裔身份,也将在一次次的决策和行动中,逐步显露出其不凡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