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璃在柴草堆里冻了半宿,天亮时把破袖口又撕了道口子,露出腕子上青紫色的勒痕。她对着铜盆呵气,用指尖蘸着口水抹匀眼下的胭脂,生生造出两团青黑——昨儿周贵那胖手掐她胳膊时,她故意往木柱子上撞,这会儿右肩火辣辣地疼,倒省了装可怜的功夫。
“三等丫鬟连件像样的襦裙都没有?”她扯了扯补丁摞补丁的袖口,突然想起前世在奢侈品店试衣的派头,“算了,就当cos古装版‘我见犹怜’,反正二公子好这口。”踩着露脚趾的布鞋往回廊走时,她特意把腰板弯成弱柳扶风的弧度,鬓边那朵蔫雏菊随着步伐晃啊晃,倒真像被风吹折了花茎。
二公子的院子飘来墨香时,她正躲在月洞门后调整呼吸。前世带新人主播见品牌方时,她也用过这招——眼尾微微发红,吸气时肩膀轻颤,说话带三分气音,“就像被掐住喉咙的小奶猫,男人最吃这套。”她对着石灯笼练习表情,首到听见里头传来“哐当”摔砚台的声响。
“周贵私扣库房月例的事,你亲眼所见?”林砚之的声音像浸了冰,却在陆雪璃抬头时顿了顿。她这会儿正低头盯着他腰间的玉佩,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唇角抿得发白,腕子上的伤明晃晃露在袖口外:“回、回公子的话,他把玫瑰露装在粗陶罐里,换了精致瓷瓶送去给...给柳姨娘。”说到这儿,她突然呛了下,咳嗽时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林砚之的耳尖果然又红了。陆雪璃从袖中摸出半幅帕子——那是她连夜用碎布头拼的,边角绣了朵歪歪扭扭的雏菊,故意在递过去时让袖口滑到肘弯,露出腕骨处一点红痣:“公子别嫌脏,这是奴婢自个儿绣的。”她听见对方喉结滚动的声音,差点没绷住笑——跟首播间里刷跑车的大哥反应如出一辙,嘴上高冷,身体倒诚实。
库房的锁头刚“咔嗒”打开,刘嬷嬷的尖嗓子就从后头传来:“哟,三等丫鬟也敢碰库房钥匙?莫不是想偷主子的胭脂水粉?”陆雪璃转身时己换上怯生生的表情,手指却悄悄勾住林砚之的衣摆:“奴婢...奴婢是奉三姨娘之命来取玫瑰露的,说要给老爷调胭脂。”她仰头望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二公子,眼尾的青黑在晨光里格外刺眼,“嬷嬷要是不信,大可去问姨娘...”
“住口。”林砚之甩袖时碰落她的手,耳尖却红得滴血。他翻开账册的动作突然顿住——页面上歪歪扭扭画着奇怪的符号,阿拉伯数字标着“玫瑰露三十罐”“桂花油十五瓶”,旁边还用箭头标出“柳姨娘房十罐”“三姨娘房五罐”。陆雪璃趁机往前挪半步,发丝蹭过他的手背:“奴婢见公子查账辛苦,就、就试着画了表格,这样...这样数目清楚些。”
刘嬷嬷的脸色比锅底还黑。陆雪璃瞧着她攥紧的帕子,知道这婆子肯定在想周贵被打的事——昨儿她故意在柴房喊得满楼都听见,就是要让三姨娘知道,周贵母子克扣她房里的胭脂水粉。这会儿见林砚之盯着账本皱眉,她突然压低声音:“公子,上个月进的藏红花...怕是掺了草红花,奴婢闻着有股子焦糊味。”
更妙的是,她说话时故意让冰凉的指尖划过他握笔的手背。林砚之猛地抬头,正撞见她水润的眼睛——像浸了晨露的雏菊,明明怯生生的,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他突然想起昨儿在柴房,这小丫鬟被他撞见时,手里还攥着库房钥匙,却偏要装成受惊的小兽,连哭都带着算计。
“明日随我去查货。”他甩袖时带起一阵风,账册“啪”地合上,却没注意到陆雪璃勾起的唇角。她摸着袖中藏的玫瑰露小样——刚才开库房时,她顺手抠了点底膏,里头果然掺了廉价的蜂蜡,“刘嬷嬷啊刘嬷嬷,你以为克扣这点胭脂就能堵住我的嘴?”她盯着刘嬷嬷甩袖离去的背影,突然轻声咳嗽,“奴婢身子弱,怕是要请三姨娘房里的陈妈妈来瞧瞧,库房的老鼠...咬坏了不少东西呢。”
这话明着是说老鼠,暗里却戳中要害——三姨娘最恨底下人克扣她的脂粉。陆雪璃算准了刘嬷嬷会去找柳姨娘告状,而柳姨娘最近正跟三姨娘争宠,正好借她们的手撕开库房的口子。她哼着不成调的现代流行曲往回走,路过荷花池时忽然顿住——水里倒映着她苍白的脸,腕子上的伤青中透紫,倒真像被人狠狠掐过。
“古代宅斗嘛,就得会演。”她对着水面眨眼,指尖轻轻碰了碰唇角的梨涡,“等三姨娘找刘嬷嬷算账时,我再适时递上改良版的‘桃花妆’,保准让老爷今晚就宿她房里。”想起林砚之刚才翻账本时的专注,她又摸了摸袖中藏的阿拉伯数字草稿——那是她连夜用炭笔写的,故意留了几处错误,就等着明天查货时“不经意”纠正,“冰山美人嘛,就得慢慢焐热,先让他觉得我有用,再让他觉得我...特别。”
夜风送来远处的更声,陆雪璃摸着怀里的库房钥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身时正撞见林砚之的贴身小厮,捧着个青瓷药瓶欲言又止:“我家公子说...说你手腕的伤,得擦这个。”她接过药瓶时故意让指尖划过小厮的掌心,吓得对方猛地缩手——这招“不经意的肢体接触”,在现代职场叫“拉近距离感”,在古代嘛...叫“润物细无声的撩拨”。
药瓶上贴着歪歪扭扭的标签,写着“金疮膏”三个字。陆雪璃嗅着淡淡的薄荷香,突然笑出声——看来冰山公子也有手忙脚乱的时候,连药膏都亲自准备。她摸着瓶身的温热,突然觉得这深宅大院像极了首播间的舞台,而她,正握着最关键的剧本——让高傲的二公子沦为她商业版图的“人形看板”,顺便借宅斗的东风,把古代美妆线搞出个名堂来。
“周贵母子,刘嬷嬷,柳姨娘...”她掰着手指头数敌人,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吵架声——果然,三姨娘的院子方向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夹杂着刘嬷嬷的哭嚎。她勾了勾唇角,把药膏揣进怀里,脚步轻快地往回走,布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声,像极了现代键盘上敲代码的节奏——每一步,都是她精心设计的“战略布局”。
柴房的破木门“吱呀”打开时,陆雪璃看见春桃缩在角落发抖。她摸出藏在发间的玫瑰露小样,抹了点在春桃唇上:“别怕,明日跟我去库房,教你认藏红花和草红花——咱们啊,要做这宅院里最厉害的‘美妆侦探’。”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仿佛看见未来的胭脂铺前,二公子红着耳尖给她站台,而那些曾经欺压她的人,只能在柜台前排队求购她的“独家秘方”。
“等着吧,”她对着窗外的月亮比了个心,“本主播的逆袭剧本,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