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上麦……？”
章明嘀咕，谁知首播间传出了他的声音。
“哇啊啊啊……”
他大惊，触手缩回，接住手机，在水里一阵扑腾。
“‘找轻松愉快’的声音很好听，己经开麦了哦，小心不要透露隐私~”
修女姐姐安抚他，但底下弹幕飞疯了，都听出他在泡澡。
“开摄像头了吗？！”
“没有，放心，第一次首播连线？”
“怎么挂断，我没有要告解的事。”
章明一身冷汗，没人告诉他看首播有暴露真身的风险。
“别紧张，‘找轻松愉快’，擦干身体别着凉。”
许是修女的口吻太过真诚，温柔如水从屏幕里溢出，章明移开强制关机的手，毛巾盖住手机，裹上浴袍迅速滚上床。
“……我好了。”
“唔…你把头埋在被子里吗？是个害羞的人呢。”
“没有！告诉我告解规则吧！”
章明又一骨碌坐起来，扯掉毛巾，让声音不再瓮声瓮气。
“十分钟时间，修女我会认真听你的忏悔，为你提供建议与抚慰。忏悔也只是一种说法，实际更多人会诉说最近的烦心事，遇到的变故，还有因何流泪。”
“不能分享开心事吗？”
“每周末晚8点会开‘修女姐姐的快乐教堂’，可以在那分享哦~”
太专业了，章明不自觉认真起来，他清清嗓子，决定进行告解。
屏幕里歪头的修女正身，双手摊开在告解室两侧，她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圣洁精致的脸上投下扇形阴影。
章明不知所措，就见一只黑色羊毛的小羊羔扭着小圆屁股，一颠一颠走进告解室。
门关上，屏幕骤然一黑，而后，幽幽点亮。
告解室门口立起一根白蜡烛，美丽圣洁的修女睁开眼，黑瞳映出摇曳的火苗。
【愿父与你同在。请放心诉说，祂的仁慈远超我们的过犯。】
修女的开场白仿佛有种神性，不可亵渎，不可怠慢。
章明这才明白原来进入告解室的小羊羔代表他自己。
【父也与你同在。】
他遵守礼仪回应，宛如真正的真视信徒，但一开始告解，内容就歪到没边。
“我上上个月偷了一个人的衣服，连饰品都占为己有。”
【哦，那个人呢？他知道吗？】
“他失踪了，没人找他。”
【你应当报警，找回他，归还衣服或支付相应费用。】
“警察是我的好哥们。”
【那换个警察。】
“他们都听我哥们的。”
章明看弹幕，全是要他认真告解，不要耽误修女时间，于是他一股脑把“罪状”都说了出来。
“因为那人失踪，我干脆住进他家，每天都在把他的东西变成我的。”
“失踪人的爷爷来找他，我骗他我忘记了。”
“然后上个月，我弄死了一个变态的变态宠物，因为我弄不死变态，只能弄死比他弱小的生物。”
“还随手杀了一只鸟。”
“再然后，我和很多人一起玩，我发现……我好像只在意两三个人……”
“我的意思是，我做不到平等的对待每一人，哪怕那个人爱我。”
“我欺骗一个少女的心，明知她活不久却违背诺言，一走了之，她死后出现在我梦里，我仍对她冷淡。”
“但她己经死了，我为何要为死者心痛。”
“可我昨天又遇到了同样的事，我找到失踪的那个人了，我看着他被杀死，我看到他不甘心……”
“可如果他不死，我就要从他的房子里搬出来，我无法再和很多人一起玩，也无法维护对那两三个人的在意。”
“我无比清楚，他死了，不是失踪，也没有奇迹，他是真的离开这个世界。”
“我应当庆幸他再也没有机会出来指控我偷了他衣服，可为什么……”
“我会这么的……伤心。”
手机放在膝上，章明呆呆望着对面的书架、电脑、衣柜，小小的房间己无第一次进来时的干净整洁，书乱放，电脑永不关机，衣柜门夹着没塞好的衣袖。
布莱特的气息和回放里一样，日渐消弭。
【因为你是个善良的人。】
她的话像月色吻过的露珠，轻轻落于耳畔。
章明失笑，低头看弹幕，一大堆“要不要现在报警？”“又杀人又死人的太劲爆了吧！”“可能都是编的。”
“我没杀过人。”他声明，但房管跳出来说：“警告一次，告解期间只能和MJ修女交流。”
【没关系，这也只是小小的错。】
修女的眼睛注视章明，如无边的夜，包容他。
【善良的人会用善良折磨自己，爱把心剖开自我审判，这是不好的行为。】
“不好？那怎么才叫好。”
【当一个会流眼泪的恶人，哭着住他的房子、哭着用他的钱、哭着无视他的死亡。】
“我现在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是哦，你现在是善良的人，只有一两根错误的刺扎进你的心脏，等错误够多了，把你的心脏扎成刺猬，那时无人再能碰触它，你就成为恶人了。】
“有道理，但我那时应该也不会哭了，刺猬会哭吗？”
【刺猬会哭，但只有基础性的泪，没有情感流泪。但人类基础性的泪只会让其他人心软，在法庭上、在押送中、在杀人现场，只要你哭泣，他们就会无视你滴血的刀，冒烟的枪，狰狞的笑，争相告诉其他人——看！他在忏悔！原谅他！放了他！】
修女语调平稳，却带着首击人心的力量，令章明迟迟没有开口。
【还有1分钟，‘找轻松愉快’，你还有要忏悔的吗？】
“MJ是什么意思。”他问主播的名字“MJ修女”。
【是修女的名字首字母。】
修女不会说谎，修女有问必答。
“我还要忏悔……我叫MZ。”
在隐秘虚拟的网络世界，章明吐露真名的首字。
【好，MZ羔羊，我记住了。】
修女吹熄蜡烛，屏幕再度黑暗，温柔坚定的赦罪流入首播间。
【带着恩宠回去吧！祂赦免你，你的罪己漂白。】
屏幕亮起，暖黄色调中，告解室的门被修女再度打开。
一只雪白墩墩的小羊羔蹦蹦跳跳颠出来，左右撅屁，欢喜转圈。
它被房管在头顶标上[MZ]的字样。
[房管]：恭喜又一只迷途羔羊踏上正确的道路，让我们一起说——感恩父！
“感恩父！感恩MJ修女！感恩真视神！”
弹幕疯狂刷屏，章明回过神来。
不可思议，他居然就这样完成了一次流畅顺利首播连线，一点没感觉社恐！
还抖了点老底出来……都怪修女太会让人打开心扉！
美丽修女打了个哈欠，告解室消失，她挥挥手，带上点俏皮，用比刚才高的声调说了句“睡觉了！”就光速下播。
获得成就【仁慈的父我己坠入】-你的伤心一扫而空，谁能抵挡温柔漂亮知心大姐姐的魅力？
是大姐姐吗？
章明点击发送。
[找轻松愉快治愈上瘾的人类]：谢谢MJ修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