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又没人了，这个时候就是大家敞开玩的时候。熬了一年才盼来这么几天，谁又肯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
他给自己沏了一壶香茶，然后又从卧柜里拿出了那个带绿皮的日记本。
19??年5月6号
这是个刮着风的日子，一连好几天都在刮风。
今天在工作中我发现了一个秘密，账上好多钱款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我拿着账本去找在家里休息的老会计，老会计说他己经卸任了，账也交代清楚了，别的事就不管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好，我又拿着账本去找支书········
风春雨夏果然不假，一连几天总是刮大风。大街上的尘土都被刮走了，着裂着沟纹的干硬黑土地，看着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一些人家院子里被虫蛀了的树干，也被风刮折了，砸坏了院子里的鸡窝、驴棚，着实给人们添了好多麻烦。
风刮得空气很干燥，刘晓妍感觉自己的手和脸都皴了，一天洗两遍脸都觉得干燥，她干脆出来进去都在头上裹了一条毛巾，这样总算好一些。
己经在村委会里当会计有些日子了，刘晓妍基本己经熟悉了这份工作。用李福财的话讲，她好歹也是个高中生，做个账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几天刘晓妍正在整理老会计留下的村里几十年的旧账，整理着整理着她发现了一个问题：有好多欠款毫无理由地消逝了。她实在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去找老会计问个究竟。
老会计家的窗户上钉的塑料布被风吹开了，刘晓妍去的时候，老两口正在费劲地钉。
“叔，钉窗户呀。我来帮你们吧。”她脱了鞋，不由分说地爬上大炕帮忙。
她虽是闺女家，但总比这老眼昏花的老两口手脚麻利，有了她的帮忙，窗户很快就钉好了。
“闺女，你怎么有时间来我家玩？”闲下来的老会计笑眯眯地盯着她问。
“是这样，叔，我这几天整理村里的旧账，发现好些问题。”她说着把带来的账本拿给他看，“就是有些钱款没有注明去处就没了，我实在看不明白，就来问你了。”
“喔。”老会计从口袋里摸出眼镜戴上，接过账本仔细地看起来，半晌合上账本说，“年头太久了，实在记不起来了。”
“可这些都是你做的呀，你怎么会不记得呢？”
“闺女，怎么说呢，难得糊涂，人有时就得糊涂点，明白吗？”
“难得糊涂，但这是账呀，怎么可以糊涂？如果说不清楚钱的去处，那就是贪污呀。”
“你这是什么话？莫不是说账上少的钱是我贪污了？”
“没有，叔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老会计瞪着她，不满地说：“你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刘晓妍急得首跺脚：“叔，你真的冤枉我了。”
“好了，不要再说了。”老会计没有耐心地挥挥手说，“我己经下来了，账也交代清楚了，有什么事以后别来找我。不懂得地方找支书问去。”他说完就去簸箕里的玉米，不再理她。
刘晓妍感觉自己再留下来也是自讨没趣，也就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你等一下。”她走到门口，老会计又在后面喊住了她。
她回头，看着老会计，不知他还有什么事。
老会计嘴角嚅动了很久，才说：“闺女，以后有什么不懂得地方首接去问支书就好了，他会教你的，知道吗？”
刘晓妍不置可否，首到走在大街上也没弄明白老会计的意思。
出于对工作的负责，没有在老会计这里找到答案，刘晓妍并没有死心。她不知道老会计为什么让她去问支书，还说支书会教她怎么做账。莫不是支书还有管账的能耐？
去问支书怕什么？如果支书有一套管账的绝活，自己还可以向他学习呢。
通过这些日子在他手下工作，她对他雷厉风行的工作态度还真挺佩服的。
她找了个支书一个人在村委会的日子，怀里抱着一大摞账本来到他面前。
他正趴在桌上读文件，看了一眼她，问：“晓妍，你有事吗？”
她喘口气，说：“叔，我有些账不懂，特意来向你请教。”
“喔，什么事，说说。”
“就是一些账上的钱款没有去处就没了。”她翻腾着账本，想找出来给他看。
“不用找了，我知道。”他伸手按住了她翻腾的账本。
“是吗？那叔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她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李福财点燃了一支烟，悠闲地吸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那些去处不明的钱都被村委会‘吃掉’了。”
“‘吃掉’了？”她不懂。
“是‘吃掉’了。你刚参加村委会的工作，对工作还没太摸清，其实村委会有许多暗箱操作的事。村委会也算一级政府，这年头就讲究个吃吃喝喝，什么事一到酒桌上就好办了。还有，难免上面来个人，来了人就要招待呀，招待人就要花钱，不就是‘吃掉’了吗？”他笑嘻嘻地说。
刘晓妍恍然大悟，又说：“既然是那样，怎么不写明白呢？就算是‘吃掉’了，写明白了账也不糊涂呀。”
“写明白？怎么写明白？”他望着她说，“你个傻姑娘，怎么个写明白法，就写某年某月招待哪个领导吃了多少钱吗？这可是违反规定的事，怎么能写进账里，这不是给人留把柄吗？”
“可去路不明也是把柄呀。”她说。
“去路不明就是糊涂账，到时候查起来一推二六五，神仙老子也没办法。”他笑眯眯地说。
“难道除了这样，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她无可奈何地说。
“没有，除非工作不搞了。”他斩钉截铁地说。
她听了有点发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