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人起身时，腰间环佩在血泊倒影里碎成粼粼金斑。他抱拳的姿势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圆融，“兄台误会了，刚才我离得虽远，但发生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本就是我的牛冲撞了各位相亲，兄台出手，那是防止事态恶化，本就是正义之举。”
啊这...道国人都这么好说话吗？陈天醒甚至觉得刚才杀牛是不是下手太重了，应该让牛死的更舒服一些才对。
“那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兄台别急，我先把钱赔了。”说着，微胖男子掏出钱袋，把还没有来得及关店的，牛撞坏的物品一一赔偿。
两个治安官打着哈欠过来，看到死了头牛，刚想逃离案发现场，再看到锦缎棉袍的少年，“姚忙少爷？”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困顿顿地脸上顿时挂起笑脸，“给姚少爷请安。”
姚忙淡淡地看向两名治安官，递出去一些铜币，“烦请二位把这头牛送回我家。”
接着，也不管对方上下滚动的喉结，面向陈天醒说道：“兄台不知可否赏脸，咱们摘星楼一叙。”
我杀了你的牛，你要请我喝茶？这其中会不会有诈？应该不会，如果想对我不利，他大可让治安官把我押走，不给钱不放人，现在明显是把治安官支走，那肯定是有事相求。
再从此人衣着推断，必是富贵之人，治安官都对他毕恭毕敬，大概率家里是当官的，那么有没有可能是想把我招到麾下？如果自己背靠这棵大树，那绑架案的事也许能迎刃而解。
想到这，陈天醒咧开嘴，拱手抱拳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摘星楼从装修上来看就打败了所有道国饭店，朱漆大门上嵌着七颗北斗状的夜明珠，门环却是两个歪斜的青铜饕餮，门槛足有三尺高，陈天醒抬腿时瞥见底部密密麻麻的刮痕，想来是道国食客们懒得抬脚硬蹭出来的。
掀开缀满星纹的布帘，十六道包间门沿着螺旋木梯盘旋而上，每扇门都雕着懒人特供机关。
店小二紧贴青砖墙面而立，青竹纹襟口下喉结微动，低垂的睫毛在眼睑投下蝶翅般的阴影，行云流水的九十度躬身礼带着机械般的精准，“欢迎光临。”
陈天醒终于体会到了当宾客的感受，随姚忙步入包间时，沁着露水的茉莉香忽如初春融雪漫过鼻尖，着实令人心旷神怡，房间不大，挤一挤能坐六个人，现在只有两人，倒是绰绰有余。
小二把酒和茶放下，得到“就上我那套餐”的答案，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姚忙举起酒杯，“小弟先敬陈兄一杯。”
在来的路上，两人就互相做了自我介绍，并且相谈甚欢。姚忙比陈天醒大一岁，去年就参加了魄晶测试，只是拿了魄晶后没再修炼，现在以“兄”相称，不仅是道国的放低姿态，也是爱国的情商体现。
陈天醒赶忙举杯相碰，“姚兄折煞在下了。”
对于这种突然的热情，陈天醒还是谨慎相待，先是闻了闻，没有异味，才一饮而尽，“啊~好酒。”
这不就是去掉米的醪糟嘛，俗称米酒，在这还能喝到类似现代的产物，陈天醒顿感亲切。
一杯酒下肚，姚忙开启了话匣子，“小弟是道秦爱三国魄晶，陈兄看来应该是元流之子吧？”
“姚兄好眼力！”陈天醒微微诧异，如果只是看出自己有魄晶，那还好说，但能看出元流之子，说明见识不浅。
“哪里哪里。”姚忙笑着解释，“从体型就能看出陈兄肯定有其他魄晶，能杀死牛的就肯定有明国魄晶，这一路走来陈兄时而谨慎时而幽默，这是察国和乐国的特征，所以小弟斗胆猜测是元流之子。”
“姚兄洞察力如此之强，却没有察国魄晶？”陈天醒诧异道。
“唉，”说到这，姚忙叹口气，“不瞒陈兄，我原本也是有察国魄晶的，我父亲想让我好好修行，于是拿洗髓液把察国魄晶洗掉了，原以为我能正常修炼，却长出了爱国魄晶。”
“等等。”陈天醒听着有些懵，“这魄晶洗掉我能理解，但是怎么能长出别的魄晶呢？而且魄晶一年才能测一次吧？”
姚忙从眉尖唤出魄晶，指着粉色的那个说道：“洗完魄晶这个就变成了透明色，但因为你是它的主人，所以它会一首跟随你，如果它颜色变成道国的魄晶，那两个道国魄晶就会慢慢融合，可惜，我这长出来的是爱国的，父亲也因此对我失去希望，不再理睬。”
说着，姚忙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想来这一年多过得并不如意。
虽然姚忙没解释一年测一次的问题，但陈天醒听出来了，洗魄晶后不需要再测试，它会自己生长，为什么没继续洗魄晶？想必是洗髓液价格昂贵，并且风险又大，因此姚忙也没再试。
这时菜端了上来，灰扑扑的陶碗盛着几道看不出流派的菜式，油汪汪的炒白菜叶蔫耷在盘沿，酱色浓重的炖肉块像是被随意抛掷在粗瓷盆里，灶王爷看了都要打哈欠的摆盘技法。
姚忙把土豆丝拌进糙米饭里，筷尖挑起时溅出的油星在衣襟上洇出深色斑点。
陈天醒夹起一筷腌渍蕨菜，碟边还沾着盐霜，“照姚兄这么说，道国修行者怕不是比春笋还稀罕？”
姚忙的竹筷戳进杂粮窝头，麦麸簌簌落在原木桌面上，“九魄诸国里，咱们的修行者连秦国的零头都够不上。”他咬开窝头时，露出里头剁得粗粝的野荠菜馅，“咱们最厉害的，也只有六品，而且失踪好些年了。”
也是，道国人太懒，九品还是六品给的补贴是一样的，没有修炼的必要。
刚想问这人是如何修炼的，又想起自己无法修炼，话到嘴边又换了个话题，“道国如此孱弱，为何其他国家没有打进来？”他舀起半勺豆渣汤，浑浊的汤水里沉浮着碎蕨根。
“往近了说，现任道皇是秦峰的妹夫。”说完又立刻补充，“秦峰是秦国三品。”
“往远了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