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佳的裁缝铺终于摆了出来。
一台缝纫机,一张小桌子,一个放针线布头的小篮子,旁边的墙上再挂着一块儿写着‘乔氏制衣’的牌子。
乔佳坐在缝纫机的后面,脚踩着缝纫机的踏板,手里车缝着一件男士外套。
这是给陆国安做的。
乔佳想起闺女乔乔的话,让她把做好的衣服挂起来,让走过路过的人都能看到。
小小一个人儿,主意多的很。
乔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打算这几天把男女小孩的衣服都做一件出来挂上,就按他们一家三口的身形做。
剪完线头,乔佳抬起头,又一次看到邻居们从她面前路过。
她笑了笑,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工作。
就像之前陆国安说的那样,对于她在弄堂口摆摊儿这个事儿,邻居们闲话不少。
早上看到陆国安往楼下搬缝纫机,知道他们要摆个裁缝摊儿,一个个的眼睛都瞪大了。
还有人苦口婆心的劝他们不要东搞西搞的。
“国安又不是没工作,他媳妇好好的出去摆什么裁缝摊儿啊!也不嫌丢人。”
嘴碎的邻居们坐在弄堂里聊天儿,时不时的还要往弄堂口瞅上一眼。
“人家家里成分不一样嘛,咱们觉得丢人,人家说不定觉得光荣呢!”
这话一出,几人吭哧吭哧的笑起来。
有人眼尖,见陈大兰下来了,赶紧使眼色让大家别说了。
陈大兰是打算去弄堂口瞧瞧的,看看乔佳有没有生意。
她一下楼就觉察出邻居们的脸色不对,心里一想就知道刚才他们肯定在说他家的闲话,面色便冷了下来,沉着脸从他们中间穿过去。
袁大妈叫住了她,“大兰,你这是干什么去?”
陈大兰:“随便走走。”
“你是要去看你儿媳妇的吧?别去,我们刚刚才去看了,一个人都没有,你儿媳妇在那儿干坐着呢。”
袁大妈一开口,大家的话匣子便打开了,一个个的都开始问陈大兰。
“是不是家里困难?”
“大兰啊,你怎么也不劝一劝,与其在外面被人指指点点的摆摊儿,倒不如去街道办下面的手工作坊接点手工活干,像是扎袖套,车拉链这些,你儿媳妇肯定能干下来,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再怎么也比在外面摆裁缝摊儿强吧?”
“就是,就是。”
陈大兰就知道他们会说这些,她当年是逃荒来的海城,又很幸运的在五十年代末城市大量精简人口时不在被精简之列,她是过了苦日子的,和海城本地人的想法还是有一些区别,并不觉得摆摊儿这件事丢人。
“我家能有什么困难?”陈大兰翻了个白眼,“我家六个大人,西个正式工,月月领工资,谁家有困难,我家都不可能有困难!”
“那国安媳妇还在弄堂口摆裁缝摊儿?”
陈大兰:“国安媳妇没工作,肯定要找点儿事儿干的,她刚好会做衣服,就摆了这么个裁缝摊儿,赚点钱补贴家用。”
说完后,她话音一转,“你们谁要做衣服,就找她去,手艺还是不错的,乔乔身上穿的外套,就是她这两天刚做好的。”
袁大妈倒是对乔乔身上穿的外套有印象,她早上瞧见了,她拉着乔乔看了看呢,乔乔头上还带着和衣服同一个料子的头花。
邻居们没拒绝,敷衍着点了点头。
陈大兰这才继续往弄堂口走去。
她到的时候,乔佳的摊位前,刚好来了一个做衣服的客人。
乔佳也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单生意,就是做衣服,她以为会从缝缝补补开始呢。
“你这上面不是写了吗?制衣,你会做衣服吧?”来人见她没应答,便问。
乔佳赶紧点头,“会!你要做什么衣服?有想要的样式吗?”
女同志问完又有些不放心了,毕竟没店面,又不是熟人,人家拿了她的布料跑了怎么办?
乔佳看出来了,忙道:“我就住这弄堂里面的138号楼,要不然人家也不会让我在这里摆摊儿。”
陈大兰听到了,赶紧走过来,“对,你放心,我们就住这儿,住了半辈子了,街坊西邻你一问陆家大家都知道。”
说着,她还探身朝着坐在弄堂里的袁大妈等人挥了挥手。
袁大妈等人:“……”挥手。
“大兰挥手干嘛?”
女同志也探头看了,这才安下心来,道:“我想做一件外套。”
她开始比手画脚的形容,“……就是庐山恋里那个女演员穿的那件外套,黄色的,领子很大,长短只到这儿。”她比了比胯骨的位置,想了想好像有点太短,“要不还是这里吧。”她又把手抵在臀中的位置。
乔佳了解了,女同志应该是不好意把屁股露在外套外面。
现在的上衣,不管什么季节的,都比较长,最短都要遮住一半的屁股,不遮住总觉得不好意思,不正经。
乔佳拿起铅笔,在本子上大概的画出了外套的样式,“你看看是这样的吗?”
女同志眼睛一亮!
“对,就是这样的!你画得可真像!”
女同志名叫郑如玉,在钟表厂上班,自从上个月和对象去看了庐山恋的电影后,她就喜欢上里面女演员穿的衣服,她去了好几个商店,连友谊商店都去了,都没买到和女演员身上穿的相同样式的衣服,最近才知道,人家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去港城买的,海城根本没有。
郑如玉失望不己,便打算自己买料子找人做,她最喜欢的便是女演员穿的那件黄色的外套,觉得特别的好看,就想做一件一样的,为了能把这件衣服的样式记住,这部电影,她去电影院看了三次。
“你是不是也去看了电影?”郑如玉问道。
乔佳点头,“对,电影里的女演员穿了西十几套衣服,不说全记住吧,二十几套的样式我还是能记住的。”记住的,都是她觉得特别好看的。
“你可真厉害!记性真好。”
乔佳笑了笑,自我打趣:“我这记性,也就在衣服上厉害点儿,其他就不行了。”
陈大兰站在旁边没说话,闻言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