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镇东埠码头晨雾未散,谢沉璟的鹿皮靴碾过满地碎瓷。他俯身拾起半片青花残片,釉面在熹微晨光中泛起诡异的靛青色涟漪。沈青崖的药锄劈开釉料桶,本该朱红的赤铁矿粉里掺着辽东寒铁屑。
"成化年的霁红釉方里,可没有这味料。"谢沉璟将残片浸入昌江水,釉面竟浮现倭国海图,"官窑的泥料,什么时候开始掺漠北砂金了?"
窑工号子声忽从山腰传来,二十名赤膊匠人推着釉车踉跄而过。沈青崖的银针穿透苫布,挑起的釉料遇风自燃,在《陶说》残页上烧出工部特供的错金徽记。
葫芦窑的窑门轰然洞开,谢沉璟拽着沈青崖闪避飞溅的瓷片。本该明黄的钧瓷在烟雾中泛着靛青,他挥动鎏金算盘击碎花瓶,夹层里蜷缩的漠北响箭铮然落地。
"火候高了整整三刻。"沈青崖的药锄凿开窑壁,露出暗藏的铜制风道,"这窑改成了熔铁炉!"突然有窑工暴起,手中瓷杵首劈谢沉璟面门,断裂的杵柄里滚出晋王府调兵符。
三百里加急的号角声中,整座龙窑突然倾斜,成车的釉料倾泻如血瀑。谢沉璟望见釉料里裹着的阵亡将士铭牌,在火光中泛着工部特制的错金纹。
御窑厂的青石地砖泛着潮气,谢沉璟的匕首刺入砖缝。撬起的方砖下露出成排陶罐,每个罐内都蜷缩着绘有金狼部图腾的瓷胎。沈青崖劈开素坯,夹层里的《九边图》遇水显形——朱砂标注的正是长城烽燧的盲区。
"正德年的素三彩配方..."督陶官突然挥动窑铲劈来,"岂容尔等贱商染指!"谢沉璟的算盘链绞住铲柄,断裂处露出淬毒的漠北狼牙箭。突然有瓷瓮炸裂,二十名死士破瓷而出,手中碎瓷片竟刻着户部密文。
玲珑瓷塔在烈日下泛着冷光,沈青崖的银针探入镂空处。针尖顷刻染成靛青,她挑起黏稠的釉料:"掺了南海蝮蛇毒,遇热化雾。"谢沉璟劈开瓷塔基座,三百枚带血的火漆印随瓷片飞溅,每枚都盖着阵亡将士的姓名。
突然有驿马冲入瓷场,马鞍暗格中坠落的密信在瓷片上摔出裂痕。谢沉璟拼合瓷片,裂纹竟组成倭国调兵路线。沈青崖的药锄斩断缰绳,马腹迸裂处滚出成卷的《海防志》残页。
祭红大缸突然自爆,谢沉璟拽着沈青崖扑向釉池。沸腾的釉浆里浮起未熔化的工部密令,在青烟中显出血写的万民状。他突然将鎏金算盘掷入釉池,二十七枚珠子排成北斗阵:"泥胎掺得进砂砾,掺不进天地良心!"
十二名黑衣客自烟尘中显形,手中霁蓝瓷瓶掷地炸裂。沈青崖旋身甩出药锄,斩断的瓷片中飞出漠北狼毒蛛。谢沉璟的匕首刺入领队胸口,挑出的晋王府铜符正渗着"三日醉"毒液。
琅琊碑林新立的青花碑泛着冷釉,谢沉璟将成车毒瓷投入窑炉。烈焰吞噬罪证时,沈青崖抛入带血的《陶记》:"让这窑火记着,多少匠心被你们炼成了妖器!"
青铜面具人自青烟中显形:"谢大人可知,汝窑毁于金兵亦难免绝世?"他剑尖挑起块钧瓷残片,"这局..."
算盘珠击碎面具,露出督陶太监扭曲的脸:"汝窑碎的是瓷胎,你们碎的是国魂!"釉流忽凝成青铜匣钵——"宁碎不全"西字在碑面淬火而生。
九章商行密室的转轮盘突然崩裂,谢沉璟转动《天工开物》铁轴。昌江流域的沙盘裂开缝隙,露出先帝朱批的《禁海令》。沈青崖的药锄掘开暗窖,埋藏的宋代曜变天目盏在鲛灯下流转星河——正是海上丝路鼎盛时的信物。
"该让这盏重照沧溟了。"谢沉璟将茶盏掷向东海方向,"照不亮万顷碧波,还照不穿你们这些蛀国的蠹虫!"
夜鸮掠过窑口,爪上绑着靛青瓷符。沈青崖熔开符咒:"金狼部求购万件秘瓷。"血写的密令浮现:"要的是刻着海防图的特制釉彩。"
"送他们陈大有的粗陶碗!"谢沉璟碾碎毒釉,"百姓捧着的陶土,比官窑更载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