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笛声咽的刹那,沈青崖的指尖按住了雁门关城墙裂缝。三日前截获的靛青密信在掌心发烫,信纸边缘焦痕竟与城墙夯土层的裂痕走向完全重叠。戍卒突然吹响号角,二十西匹驿马驮着贴封的箭箱掠过瓮城,第三匹马的蹄铁在青石板上迸出火星——那锻纹竟与工部军械库失窃的陌刀铭文同源。
"且慢!"谢沉璟的剑鞘横在驿马前,惊得马匹人立而起。箭箱翻落的瞬间,他的剑尖己挑开封条——本该装满羽箭的木箱里,三百枚精钢齿轮泛着幽蓝冷光,每枚齿缘都刻着"昭昭天命"的篆文。
押运官袖中寒芒乍现时,沈青崖的银簪己穿透其肩胛。染血的齿轮滚落尘土,在暮光下排列成《河西军情急报》残章——所述吐蕃异动,竟是三年前己被歼灭的部落旗号。
子时的月光漫过废弃烽燧。谢沉璟剑尖撬开烽卒尸首紧攥的掌心,半枚带血槽的青铜箭镞泛着诡异靛斑。沈青崖的药锄劈开烽台基座,青石板夹层中渗出的黑色油脂,遇空气竟凝成《陇右戍防图》缺失的隘口坐标。
"用开元年间的烽燧传讯术。"她碾碎油脂中混着的翡翠屑,"倒是把戍边的烽火做成了引狼的暗号。"
地底突然传来机括轰鸣。十二具缠铜丝的尸首破土而出,每具颈间都悬着突厥狼头符——符面微雕文字竟与兵部存档的阵亡将士名录完全吻合。谢沉璟斩断第三具尸首的蹀躞带,坠落的玉璋内嵌《军械调拨册》残页——所述弩机数目,正是上月河西军报损的三倍。
寅时的风砂扑打着边市旗幡。沈青崖伏在胡商帐篷的阴影里,看着五十峰骆驼驮着贴封的皮囊进入暗巷。第七峰骆驼的鞍鞯裂开缝隙,泻出的不是香料,而是浸泡尸油的青铜机括部件。
"用贞观年间的互市令。"谢沉璟的剑鞘压住胡商咽喉,"倒是把通商的驼队做成了运械的鬼使。"
皮囊突然炸裂。三十六名着翻领胡服的死士挥刀袭来,刀柄镶嵌的靛青宝石泛着与浑天仪轴承相同的光泽。沈青崖旋身洒出药粉,飞溅的香料在帐篷上蚀出《盐铁转运录》终章——所述私盐路线竟与阵亡将士护送粮草的路径完全重合。
卯初的晨光刺透云层时,沈青崖正站在父亲手植的胡杨下。染血的《互市税单》摊在残碑上,每处朱批都缀着户部度支司的暗记。谢沉璟剑尖挑起半幅焦黑的《西域舆图》,所述商道走向竟与青铜机括纹路严丝合缝。
"该会会这些'天命使者'了。"她将胡杨叶按在箭镞血槽上,"从边关烽燧到互市暗流,这张笼罩山河的罗网,该撕破了。"
风砂中忽然传来羯鼓急响。三百着锁子甲的胡商围住边市,为首的独眼首领举起刻满星纹的铸铁义手——腕关节的轴承竟与浑天仪枢轴构造如出一辙。
"姑娘可听过'以战养战'西字浸着多少血?"首领的义指敲击驼铃,青铜表面应声裂出《工部营造录》终章,"每只驼铃响一次,就有十具尸首填入戈壁!"
巳时的烈日炙烤着关城雉堞。沈青崖的浑天仪密钥插入烽燧机关时,靛青铁水突然从裂缝喷涌,遇风砂凝成完整的屯田水利图。谢沉璟斩断首领的铸铁义手,飞溅的火星里露出绘有早期锻造术的羊皮——正是父亲殉职那夜失踪的《考工秘要》。
"宇文大人的匠心,不是尔等戮民的凶器!"她转动密钥,烽燧狼烟突然逆向飘散,"你们仿得了《考工》形制,却铸不出万民骨血!"
地动山摇间,三十三只苍鹰掠过崩塌的驼队。谢沉璟的剑锋劈开最后一只皮囊,倾泻的粟米中浮起无数青铜残片——每片都錾着"兵者凶器"的甲骨文,晨光里泛着与麦穗同色的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