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磁屏蔽器的蜂鸣声在耳膜上撕开一道口子。
林深的雪茄烟头在黑暗中划出猩红抛物线，莫无伤摸到控制台边缘的凹痕——那是五年前调试设备时留下的刮擦。三十七步外的脚步声突然停顿，皮鞋碾过碎玻璃的声响让他想起离职那天踩过的工牌。
"莫工还是这么喜欢玩跳闸。"林深的声音混着雨声渗进来，"可惜这次带的是经侦支队王队长。"
照明恢复的瞬间，莫无伤看清了林深身后的阵仗。穿藏蓝制服的执法人员正在给设备贴封条，穿白大褂的检测员用棉签擦拭服务器缝隙。程野的战术靴己经抵住后门门闩，却被苏瑾扯住衣角——厂区外围晃动着更多红蓝警灯。
"接到举报，这里涉嫌非法经营。"王队长敲了敲锈蚀的机柜，"莫总不介意我们取个样吧？"
莫无伤摸到裤袋里的U盘，金属外壳硌着掌心。这是今早刚从码头抢救回来的交易记录，现在却成了烫手山芋。他瞥见程野后颈暴起的青筋，知道这个前调查记者腰间别着的录音笔正在发烫。
"当然配合。"莫无伤掏出皱巴巴的营业执照，"不过王队最好查查星海上季度的出口退税单。"他故意让报关单复印件滑落，纸页上林深的签名正盖着伪造的船运章。
林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雪茄灰落在阿玛尼袖口。检测员恰在此时举起紫外线灯，服务器缝隙里的荧光粉末突然显形——正是星海科技专用的防拆标记。王队长的对讲机适时响起，码头分局通报查获走私芯片的消息在厂房里炸开回音。
苏瑾的棒棒糖掉在地上，碎成三瓣。这个总爱蜷缩在机箱旁编程的姑娘，此刻正盯着林深助理的鳄鱼皮手包。莫无伤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包扣处隐约露出半截生物识别器的充电线——与他们上周在黑市截获的走私货型号完全一致。
"下雨天路滑，林总当心。"莫无伤跨过满地线缆时，皮鞋精准碾住那截充电线。断裂的瞬间，机房突然响起刺耳警报，星海科技云端数据库的登录界面在监控屏上疯狂闪烁。
王队长的瞳孔骤然收缩。执法记录仪的红点对准林深瞬间，莫无伤听见了熟悉的机械运转声——程野藏在承重柱后的针孔摄像机正在工作。这个在缅北练就一身本事的男人，此刻伪装成电工的模样，腰间工具包里藏着改装过的信号屏蔽器。
雨势渐弱时，执法车队的尾灯消失在厂区拐角。林深临走前留下的冷笑还悬在潮湿空气里，莫无伤己经蹲在机柜后拆卸硬盘。指尖触到温热的存储芯片时，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师傅教的法子——真正的核心数据，永远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工商系统里有我们的人。"程野扯下假电工证，"但最多拖三天。"
苏瑾突然扑向窗边旧冰柜，掏出发霉的速冻水饺包装袋。被保鲜膜裹着的移动硬盘滚落出来，表面结着冰碴："上周物流数据备份，包括星海走暹罗湾的七条暗线。"
莫无伤用打火机烤化接口处的冰霜，显示器的蓝光爬上他眼角的皱纹。当报关单与黑市交易记录重叠时，一条完整的走私链在屏幕上浮现。林深通过皮包公司进口劣质芯片，却在海关系统里篡改成高端货，吃掉的差价足够再造个星海科技。
"得找个不要命的媒体。"程野嚼着冷掉的饺子，"最好是被星海告过的那几家。"
凌晨两点，莫无伤在馄饨摊见到了戴鸭舌帽的财经记者。对方递来的名片还沾着油渍，头衔却让他眼皮一跳——正是三年前曝光智能门锁漏洞被星海起诉的徐磊。塑料凳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响，程野的脚尖始终朝着逃生通道方向。
"林深助理的银行流水，换你们平台头条。"莫无伤推过信封，里面是叶蓁在澳门赌场的消费记录。
徐磊的筷子停在半空，馄饨汤映出他抽搐的眼角："两个月前我同事车祸断了两条腿。"他忽然掀开T恤，腰间蜈蚣状的手术疤还在渗血，"行规是加钱。"
苏瑾在此时抱着笔记本冲进帐篷，屏幕上是星海服务器被攻破的实时画面。当林深与境外账户的转账记录瀑布般倾泻时，徐磊的喉结剧烈滑动："再加原始数据链，我赌上记者证。"
后厨突然传来碗碟碎裂声，三个醉汉晃进摊位。程野的左手己经摸到辣椒罐底部的电击器，莫无伤却按住他膝盖："老板，结账。"
他们在小巷里换了三次车，最后钻进城中村的自建房。天台雨棚下摆着二手服务器，网线顺着排水管爬满整面外墙。苏瑾蜷在折叠床上调试信号时，莫无伤看见她脚踝处未愈的擦伤——是那晚货轮爆炸时留下的。
"十点发稿。"程野扔过来变声器，"徐磊要现场连线。"
莫无伤却盯着忽明忽暗的显示器。五年前他亲手搭建的舆情监测系统，此刻正显示星海科技股价的异常波动。林深在收盘前最后十分钟大量抛售，像是提前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当第一篇报道弹窗时，城中村突然断电。程野踹开配电箱扯出备用电源，苏瑾的键盘声在黑暗中响得更急。莫无伤摸到窗边，看见巷口有辆未挂牌的黑色轿车，车顶天线正在缓缓转动。
"经侦的人。"程野的吐息喷在耳后，"还是那招声东击西。"
莫无伤却笑了。他按下手机发送键，三十公里外的星海科技总部突然亮起消防警报。林深办公室所在的二十三层涌出浓烟时，他仿佛看见那些藏在保险柜里的真账本，正在高压水枪下化作纸浆。
晨光刺破云层时，莫无伤站在天台边缘。脚下早市升腾的烟火气裹着油条香飘上来，他的旧皮鞋还沾着码头带回来的海盐。程野在身后清点着证据链原件，苏瑾终于抱着泡面碗沉沉睡去。
这场仗才刚撕开道血口子。但至少此刻，他闻到了和当年不同的硝烟味——不再是实验室里冷冰冰的代码厮杀，而是带着人味儿的、滚烫的生存战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