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监会立案通知书送达时,莫无伤正在给样机贴防伪标签。纸页右下角的骑缝章缺了个角,让他想起三年前被星海法务撕毁的劳动合同。窗外飘着今冬第一场雪,程野的哈气在玻璃上凝成白雾:"林深取保候审了,住进佘山别墅区。"
苏瑾突然从电脑前抬头,棒棒糖在齿间碎成两瓣:"刚截获的加密邮件,星海在开曼群岛注册了新公司。"她调出的股权结构图像张蛛网,核心节点是个名为"银海医疗"的空壳企业。
莫无伤用指甲刮着标签边缘,胶水粘在指纹里。养老院项目刚拿到创新补贴,账户就被法院冻结——星海旧股东以债务纠纷为由申请了财产保全。他摸出师傅的铁盒,底部藏着张泛黄的存单:1998年工行闸北支行,二十万定期存款。
"这是张工留给你的嫁妆?"程野捻着存单边缘的蛀洞,"够付两个月房租。"
次日清晨,莫无伤站在银行柜台前。营业部主任的圆珠笔在存单上划出刺响:"这得找当年的经办人。"他指向墙上发黄的员工合影,第三排左起第二个正是年轻时的师傅,胸牌上"张卫国"三个字还闪着光。
档案室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程野用军刀撬开生锈的铁柜,1998年的账本里夹着张转账凭证:二十万汇款方是林氏化工,收款账户被红笔重重圈起——正是师傅的工号。
"当年拆迁补偿款。"苏瑾的紫外线灯照亮备注栏的小字,"封口费。"
莫无伤站在老厂区遗址,雪水渗进磨白的鞋帮。三十米外的星海大厦依然灯火通明,玻璃幕墙映出他手中存单的残影。师傅临终前咯血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老人攥着床单嘶吼:"钱脏...但能当刀使..."
当晚的紧急股东会上,莫无伤将存单拍在投影仪下。七个投资人里有五个变了脸色——他们或多或少都与当年的林氏化工有牵连。程野抱臂倚在消防通道口,战士腰带上别着的录音笔闪着红光。
"下周产品发布会照常。"莫无伤碾碎杯中结块的速溶咖啡,"缺的资金,我押房子。"
苏瑾在此时撞开门,怀里抱着被撕烂的展板:"物业说我们拖欠电费!"她亮出手机里的转账记录,电子回单上的收款账户竟与二十年前那张封口费账户尾号相同。
雪夜追债的人上门时,程野正拆卸会议室监控。五个纹身青年堵住电梯口,领头的晃着镀金链子:"林总让我捎句话,断人财路..."话没说完就被程野过肩摔在防火门上,1998年的账本复印件雪花般散落。
莫无伤蹲在警局做笔录时,年轻民警的圆珠笔忽然停顿:"你认识张卫国?"他指向内部系统里尘封的举报记录,"1999年危废排放案,举报人第二天就撤诉了。"
暖气片发出嘶鸣,莫无伤在笔录纸上画出老厂区排污管走向。当他说到师傅工牌上的锈迹时,民警突然合上笔记本:"这案子刑侦二队在跟。"玻璃门外闪过穿便衣的身影,肩章上的银星被路灯切成两半。
发布会前夜,莫无伤在仓库调试样机。程野拎着汽油桶进来,往消防沙堆里掺铁钉:"消防检查改到明天上午十点。"两人对视时,都想起缅甸雨林里对付私矿武装的土法子。
苏瑾猫腰钻进通风管前,把棒棒糖粘在操作台上:"我在星海官网埋了木马,他们敢断网就自爆。"显示器的蓝光爬上她新买的帆布鞋,鞋带上打着师傅教的军规结。
次日清晨,莫无伤刮胡子时划破了下巴。止血的纸巾还没扔掉,就看见林深的劳斯莱斯停在展馆VIP通道。叶蓁捧着紫砂壶跟在后面,旗袍开衩处露出新纹的玫瑰——花瓣里藏着星海的新LOGO。
发布会开场五分钟,大屏幕突然跳转监控画面:星海实验室里,工程师正在篡改智能床垫的压力数据。场内骚动中,莫无伤瞥见林深捏碎了茶盏,瓷片扎进掌心渗出血珠。
"这是技术倒退!"前排记者突然发难,"物理按键不符合智慧养老趋势!"
莫无伤握住样机的手暴起青筋,触感突然与二十年前重叠。那时他站在星海的立项会上,被三十个股东质疑为何不做触摸屏。师傅举手投了唯一的赞成票,会后却被调去管仓库。
程野在此时押着个黄毛青年闯进会场。莫无伤认出是那晚讨债的混混,此刻他正举着转账记录哭嚎:"是星海雇我们搞破坏!"镜头对准他锁骨处的玫瑰刺青——与叶蓁腿上的纹身师签名相同。
次日股市开盘,养老概念股集体飘红。莫无伤在证监会大厅撞见林深,对方腕间的手铐擦过他手背:"师兄可知当年那二十万,能买多少条人命?"这句话随着电梯门闭合被切成两半。
深夜清点订单时,程野发现三笔大额汇款来自海外空壳公司。苏瑾追踪到IP地址在佘山别墅区,监控画面里林深正用左手签文件——右手缠着的纱布渗出血,在A4纸上拓出枚指纹。
"该换办公室了。"程野把搬迁方案拍在物流单上,"我在宝山找到个旧船厂,水下电缆是独立线路。"
莫无伤却盯着师傅的工牌出神。那张浸满化工废料的塑料卡片,此刻正在证物袋里发酵往事。他知道这场战役远未结束,就像二十年前埋在地下的铁管,终会在某个雨夜锈穿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