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柜车的柴油味混着苏瑾的碘酒味，在密闭空间里酿成令人作呕的酸腐。莫无伤用牙咬开最后一块压缩饼干，碎屑落在烧焦的U盘上。程野的战术匕首正在地图上钻孔，刀尖从"临港"挪到"崇明"，最终停在长江入海口的沙洲。
"去鹤嘴滩。"程野的指节敲在五十年前的军用码头标记上，"我叔的渔船每周三补网。"
苏瑾突然抽搐着惊醒，骨折的手指勾住数据线："火场监控...有段被篡改的..."她沾着血痂的嘴唇在屏幕反光中开合，"林深的人比我们早到七分钟。"
莫无伤摸向贴身口袋，师傅的工牌边缘己经卷曲。货柜车碾过减速带时，他想起二十年前跟车押送样机的雨夜，林深在副驾上哼着《海阔天空》。如今后视镜里追踪的远光灯，像极了当年省道上的萤火。
鹤嘴滩的灯塔早己废弃，程野掀开防雨布时惊飞满舱海鸥。老渔夫的收音机正播着早新闻："星海科技宣布进军养老地产..."莫无伤踢开甲板上的鱼内脏，看见泡沫箱里冻着带星海logo的检测仪。
"上个月捞的。"程老西吐出槟榔渣，"林家小子在江口倒了十几箱货。"
苏瑾突然夺过铁锹砸开冰层，露出检测仪底部的序列号——与养老院事故设备完全一致。程野的瞳孔在暮色中收缩："潮汐三点来，得趁现在..."
三人划着舢板潜入江心时，探照灯突然刺破雾霭。莫无伤憋气下沉的瞬间，看见水下悬浮的金属箱，锁孔形状与师傅的工牌完全吻合。程野的潜水刀别断三根钢索，浮出水面时怀里抱着个铅封箱。
箱内文件被江水泡胀，莫无伤在柴油灯下一页页剥离。1999年的排污许可审批表上，分管领导签名栏的"李国忠"，正是现在分管养老产业的副市长。程野忽然用枪管挑起张泛黄照片——林深父亲与李市长在游艇碰杯，背景是未竣工的星海大厦。
"明天有招商会。"苏瑾调出邀请函，"李国忠要出席智慧养老签约仪式。"
莫无伤把照片塞进鲞鱼桶，腥咸味让他想起师傅咯在病历本上的血渍。程老西突然扯动渔网："有巡逻艇！"
暗舱里的三人屏息听着头顶脚步声。当手电筒光束扫过鲞鱼桶时，苏瑾的鼻尖距离警靴仅隔两公分。莫无伤攥紧拆信刀，刀刃映出自己扭曲的脸——与二十年前面对商业间谍时一般无二。
招商会当天暴雨如注。莫无伤混在保洁队伍里，抹布擦过李市长席位时，将照片塞进茶杯垫下。程野伪装成电工，把U盘接入同声传译系统。苏瑾的轮椅卡在安全通道口，平板电脑正在破解安防网络。
签约仪式进行到第三项，大屏幕突然播放江底打捞视频。李市长打翻茶杯的瞬间，程野切断电源总闸。莫无伤在混乱中听见林深的咆哮，像极了当年撕毁合同时的声调。
逃生通道的铁门被锁死时，苏瑾亮出伪造的消防检查单。三人挤进货梯的瞬间，莫无伤瞥见李市长的秘书正在删手机记录。电梯突然卡在十三楼，程野撬开检修口："爬钢索！"
莫无伤悬在百米高空时，想起师傅教的绳结技法。雨水模糊的玻璃幕墙外，城市在脚下扭曲成电路板模样。苏瑾的绷带渗出血，在钢索上拖出断续红线。
当晚的城中村出租屋里，蟑螂爬过证物照片。程野用二锅头冲洗伤口："姓李的住院了，急性心梗。"苏瑾忽然尖叫着摔了手机——星海股价不跌反涨，公告称"遭遇恶性竞争"。
莫无伤拆开匿名快递时，剃须刀片险些割破指纹。盒子里是师傅的眼镜，镜腿刻着串数字：0927。他突然冲向城中村网吧，在工行网站输入这串密码——1998年的账户余额赫然显示二十万，利息刚好够买套二手设备。
采购那天的电子市场，摊主们眼神躲闪。程野踹翻贴满星海海报的展柜，露出底下藏着的国产传感器。莫无伤抚摸着熟悉的元器件，忽然在柜台角落发现师傅的订货簿——1998年的字迹标注着"备用方案"。
组装车间设在废弃地铁站。苏瑾的焊接枪点亮隧道时，莫无伤看见墙上的涂鸦——竟是师傅年轻时画的电路图。程野拎着汽油桶进来："出口有盯梢的，得走排水渠。"
首批样机下线那晚，莫无伤在包装盒里发现张字条："你爸的命值二十万？"程野的子弹己上膛，苏瑾却定位到信号源在两条街外的养老院。
赵大爷握着改装后的样机，老泪纵横："当年小张也这么跪着给我修收音机..."他颤巍巍指向储物柜，底层铁盒里躺着1999年的举报信副本，邮戳日期正是师傅重病入院那天。
莫无伤站在信访局台阶上，怀里的铁盒重如千钧。程野的烟头在雨中明灭："递进去就回不了头。"苏瑾突然按下手机发送键，全网推送的首播画面里，林深正给李市长递保温杯——杯底的芯片反光与样机零件完全相同。
冰雹砸下时，莫无伤听见了师傅的声音。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老人指着未完工的大厦说："楼塌的时候，地基里的老鼠最先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