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说什么?”
“你大点声说,我有点没听清楚,你说你己经给我报名下乡了?”
“凭什么啊?”
“我说过我不下乡,我会找到工作的!”
“妈,你和我爸的心太狠了,我才十五岁你们就让我下乡!!”
“我还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这种事儿你们都做的出来!”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
1974年7月初。
发高烧从医院回到家的第二天,乔玉婉被亲妈通知了要下乡。
乔玉婉今年十五岁,刚刚高中毕业。
乔家有西个孩子,大姐叫乔玉珠,今年二十西岁,在糖厂工作。
结婚有一女儿,今年三岁。
作为父母的第一个孩子,虽是一个女孩儿,可老话说得好,先开花后结果。
乔父和乔母虽然有些失望,可也不少疼爱。
瞧瞧名字就知道了,玉珠,如珠如宝!!
等怀老二,乔父乔母急迫的想生个男孩,只要这一胎是个男孩,那就稳坐乔家长孙宝座。
老儿子,大孙子,乔父和乔母都想占!!
夫妻俩每天盼星星盼月亮似得,可惜,事与愿违,又是个女孩儿!!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据同一天生下长孙的二大娘说,她爸和她妈当时脸黑的像锅底。
脸拉的和驴脸那么长。
连名字都起的很敷衍,荷花盛开的季节,干脆就叫乔玉荷。
好在不难听。
二姐高中毕业就自己报名下了乡。
等到乔母怀第三胎,整个人丧丧的,就怕肚子还不争气,期待值也放到了最低。
等生下来,乔母忍着痛,第一时间问了句男孩女孩。
得知是个小茶壶后……
乔母激动的大喊,我有儿子了,我终于生儿子了。
据说都喊破音了。
嗓门大的不亚于村里的大喇叭。
乔父也激动地推门而入,门被撞得哐哐响。
那段时间,两口子经常干的事儿就是啥也不干,就目不转睛的对着小茶壶瞅。
嘴丫子乐的差点咧到了脚后跟!
乔父那段时间走路都带风,小腚巅掀的,恨不得掀到老毛子那儿。
名字都是翻了三天三夜的字典,想了又想才决定叫乔玉栋。
取国之栋梁之意。
以上依旧是二大娘周春花和她八卦的。
语气很夸张,听起来很招笑儿,真假难辨。
等生她的时候,乔父和乔母自觉转运了,对生儿子又有了期待。
怀孕时好吃好喝不说,生时还乐呵呵的去了医院。
可惜,她也是个丫头片子。
还是花了最多钱的丫头片子。
乔父乔母又开始拉拉脸,等起名字时,乔父正在拿碗喝粥,随口起了名,玉碗。
好在上户口的小干事救了她狗命,写错了字,写成了温婉的婉。
没出月子的乔母还痛哭了两场。
哭她宝贝儿子命苦,西个孩子,就怀他的时候吃的最不好。
这事儿想起来就叨叨一回,为她的宝贝蛋报委屈。
从小到大听得人耳朵都起茧子了。
“小婉啊,你看你这话说的不是在剜妈的心吗?”
乔母声音压得很低,她怕邻里邻居听见,也示意乔玉婉小点声:
“那你没工作,不就是得下乡嘛!
你也说你才十五,哪个厂子会要你这么小的?
车间怕你干不动,办公室哪能轮得到你!
咱们主动点下乡,总比街道来找了强,自己主动还能选地方。”
“你看你二姐,不就自己主动报的名,选了你奶家隔壁大队。”
“二道湾那可是顶顶富裕的大队了,粮食多的吃都吃不完,上那儿下乡可是享老福了……”
“这福气给你儿子他要不要?”
乔玉婉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我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说下乡享福。”
乔母一噎,神色有些不自然。
“那,那怎么一样呢,你哥有工作,你和你二姐没有。
再说你二姐那可是她自己主动报的名。”
“又不是我们让的。”乔母自觉很有理。
“糊弄三岁小孩儿呢?”乔玉婉冷嗤一声。
“我真搞不明白你和我爸,明明偏心眼儿的很,偏偏喜欢强调一碗水端平。
妈你说你和丽荣婶子他们说你对待儿女都一样时。
他们心里是不是都在偷笑?
我寻思着别说他们了,就算路边的狗听了都能笑出屁来。”
“你……”乔母气的瞪眼。
乔玉婉又哼一声,“谁家真心疼孩子的父母不是早早做打算。
就算最后还要下乡,人家也都努力试过。
二姐毕业了你俩连提都不提,整个一甩手掌柜,还话里话外说家里没孩子下乡邻里邻居会有意见。
哼,我可没听谁多嘴过。
怕是你们自己心里不舒坦。
你们不就是怕二姐不去,以后再轮到你们宝贝儿子吗?
知道二姐报了下乡,你瞅给你们乐的,掩饰都不掩饰。
等到了乔玉栋,你俩提前半年就开始留意。
工作没定下时你瞧瞧你俩人急的那样儿,嘴都起大泡,说话嗓子都是哑的。
你连自己早退把工作给他都打算好了。
你还说要是你不工作了,靠我爸自己挣钱家里紧吧。
就让我读到初中就行。”
乔母惊讶的瞪大眼,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是不是你二姐瞎胡咧咧告诉你的?你别听她扒瞎!”
“惯会挑拨。”
“我和你爸也就随口那么一说,哪能真不让你上,你爸说了,砸锅卖铁也供你……”
乔玉婉觉得自己今天眼珠子都要翻出来了。
“妈,你可真是好事儿全是大姑娘和宝贝儿子的,坏事儿全是我和二姐的。
我二姐都跑乡下去了,不在你眼前都能被你赖上。
呵,不用瞎赖,我那天忘记拿语文书,回来取时无意间听到的。”
“我到现在还记得你说的话。”
乔玉婉清了清嗓子,开始学乔母:“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到时候还不是要嫁人。
小婉长得好看,比她两个姐姐都好看。
大眼睛,双眼皮,脸白的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是咱们这一片最俊的。
就算大字不识一个也有大把的好男人嫁!
就现在,咱们厂就有好几家开玩笑和我说,要和咱们噶亲家呢!”
乔玉婉学的惟妙惟肖的。
乔母很尴尬,乔玉婉接着道:“我刚跳级时你不是还满家属楼显摆吗?”
“你现在知道我为啥跳级不?”
“我那是吓得!!
我连晚上做梦都是穿的破破烂烂,在家洗不完的衣服,没完没了的做饭。
等大点就被你们卖了,还是卖给秃头。
那段时间我都瘦成麻杆了。”
还是乔玉栋考上了药厂,他们才在不说了,就这事儿她能记一辈子。
乔父乔母虽偏心眼儿,但卖孩子不至于。
可那时候她才十二岁。
哪里懂那么多。
就顾着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