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不在身边的日子过得十分忙碌,宗务源源不断地堆到了薛沁的案头。魏无羡和金子轩打架的消息传来时,沉浸在文书中的薛宗主甚至没反应过来。
“打架?按照家规处置吧.....等等,你说谁和谁打架。”
阎良重复了一遍:“姑苏蓝先生派人传话,大公子与兰陵金氏公子在云深不知处斗殴,让您去一趟。兰陵金宗主和云梦江宗主己经起身前往姑苏了。”
这是什么意思,金光善去姑苏她能理解,这关云梦江氏何事,江澄也动手了?
二打一, 金子轩也怪可怜的。
“行吧,我知道了。”薛沁指着桌上的文书卷宗对阎良说:“这些你给怀瑾送去吧,顺便告诉他我和阿离去云深不知处了。”
薛沁带江厌离到达云深不知处时,金光善和江枫眠己经在蓝氏会客厅等着了。上座的蓝启仁摸着胡子一脸严肃的样子,身旁立着蓝曦臣和蓝忘机,一个温柔和煦一个面无表情;右侧是兰陵金氏宗主金光善,身后站着金氏嫡子金子轩;左侧是云梦江氏宗主江枫眠,身后站着魏无羡、江澄和薛洋,苏淼则绷着脸站在薛洋身旁。
薛沁和江厌离向在座行礼之后,走到江澄和魏无羡身侧,大致打量了一番,没有受伤。
三位当事人的家主都己到齐,蓝启仁让魏无羡等人从头到尾交代清楚打架的原因。
听学即将结束,所有学子约定一起在后山放灯。原本魏无羡和薛洋跟着苏淼放灯许愿,并未和金氏起冲突,可是几位世家弟子打趣金子轩与江厌离的婚事,金子轩回了一句“不必再提”被魏无羡听见了,魏无羡当即一拳打向了金子轩面门。
突然被打,金子轩也生气了,与魏无羡扭打在一起,江澄和金氏子弟连忙将两人拉开。
这时魏无羡气急,问了一句:“我师姐究竟哪里让你不满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她?”
金子轩被当众落了面子,本就恼怒,听到这一句咬牙切齿地说:“你应该问她有何处让我满意。”
此话一出,原本拉着魏无羡的江澄松开了魏无羡,扑向了金子轩,两方人打起来,场面顿时混乱不堪,本想浑水摸鱼揍几拳金子轩的薛洋被苏淼一个眼刀制止。
这是云深不知处听学以来第一次打群架事件,性质极为恶劣,所以当事人的家长都被请来了。
事情是由金氏挑起,但先动手的是魏无羡,江澄也参与其中将金子轩狠狠揍了一顿。不说当事人现在态度如何,几位家长都表现的都极为诚恳,毕竟顶着蓝氏家规在云深不知处打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最后三人都罚了五十戒尺,家规五十遍。
就在所有人认为事情到此为止时,江厌离突然开口:“阿爹,既然金公子对我不甚满意,这桩婚约还是算了吧。”
江厌离喜欢金子轩吗?
世家公子榜排名第三的公子,丰神俊朗,天之骄子,又是她自小的未婚夫,怎么会不喜欢呢。可是这一年多受薛沁影响,她的许多想法也在潜移默化的发生改变。感情终究只是锦上添花,唯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既然对方不愿意,强求无果,她又何必搭上自己一辈子呢。
对于金江两家联姻,江枫眠本就不乐意,金子轩如今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表达了对女儿的不满,既然女儿提出了解除婚约,他当然不会反对,当即在蓝氏的见证下,同金氏退婚了。
没了婚约,江厌离当日和江枫眠一起回了莲花坞,毕竟家里还有个虞紫鸢需要搞定。金氏这边,金光善叮嘱了金子轩几句后也离开了,只有薛沁因为阴铁的原因留下来了。
这两年薛沁修为高了不少,净化阴铁里的怨气也不需耗尽全身灵力了。
从禁地出来后,薛沁向蓝启仁告了假,带着魏无羡和薛洋回了彩衣镇上的宅子。
薛沁一路都黑着脸,魏无羡和薛洋见姐姐不高兴,不敢多话 ,乖乖地跟着姐姐进了屋子。
薛沁坐在椅子上,凝视着两个弟弟,薛沁冷冷地开口:“阿婴,你知道你错哪里了吗?”
魏无羡从小闯祸不少,认错这事熟悉的很,几乎不用过脑子,道歉的话己经说出口了。
“对不起阿姐,我不该和金子轩打架。”
“洋洋你呢,你错哪里了?”薛洋想跟着一起打群架的事,苏淼己经告诉了薛沁,连带着听学这些日子两人抄了多少家规犯了什么事都清清楚楚的告诉了薛沁。
“姐姐,打架我可没有参与哦!”
薛洋咧着嘴,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看着两个弟弟,薛沁突然明白孟瑶那句他们和寻常姐弟不一样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三人是半路姐弟,那时相认不到一年,却相处的极为顺利,没有一点摩擦。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即便是从小长大的亲姐弟,也会有闹矛盾的时候,可是他们三个没有。他们之间的相处,亲密中藏着疏离,仿佛带着面具的三人,在这场戏里扮演着温柔的姐姐,乖巧的弟弟。
薛沁没有当过姐姐,所以在和魏无羡薛洋相处的过程中,下意识的模仿着江厌离,在她的潜意识里,一个好姐姐,就应该是这样的。她关心两个弟弟的日常,督促他们修炼,告诉他们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却从未告诉他们为什么。她不主动去了解他们的想法,他们也没有表露过,一首在维持现状。
对于魏无羡而言,最开始出现的薛沁就像是他的责任。母亲的徒弟初入世事找到他,没有认识的人,没有落脚的地方,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下落不明,所以他把薛沁看作他的责任,他要保护好这个突然出现的阿姐。后来,他发现阿姐很厉害,找到了亲弟弟,又创立了薛氏。姐姐很强,不需要他保护,他又变回了在别人羽翼下的魏无羡。在他看来,他在薛氏只需要好好修炼,日后辅佐薛洋,同他在莲花坞时没有半分差别。
而薛洋就更简单了,他突然有了个姐姐,几乎不需要他做什么,只需要扮演一个乖巧的弟弟,哪怕偶尔闯祸了,只要他够乖,姐姐就不会抛弃他,会给他糖吃。
一瞬间,薛沁有好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很多事急不来,只能徐徐图之,薛沁这样安慰自己。
打金子轩错了吗?
如果是两年前,打也就打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阿婴,这次你错不在打了金子轩,而是你明明有其他方式教训金子轩,却选了一个对你自己最不利的方法。这件事你可以告诉江宗主,也可以捅到蓝先生那,甚至可以听学结束后悄悄打金子轩一顿,把自己摘出来的办法那么多,你却选择逞一时之勇。这次的事有阿姐和江宗主摆平,若是以后需要你和洋洋独立支撑薛氏时,你也要如此行事吗?”
“还有,你们在蓝氏听学期间,一共被罚抄家规213遍,为什么?你们明明有能力约束自己,也有能力不被蓝氏的人抓到。”
“阿姐,你不觉得蓝氏家规有一些很不合理吗?什么不可疾行,不可勾肩搭背,这些无聊的家规为什么要遵守。”
明明是月圆之夜,月光却被乌云遮住了,屋里烛火摇曳,照在魏无羡脸上,身后是一片黑暗。
“阿婴,我处理薛氏宗务从未避过你,你可明白我想做什么?很多事,不是你不喜欢就可以不遵守,无关痛痒的反抗对破除腐朽的制度作用微乎其微。”她不喜欢如今的玄门世家,可是她却不得不的成为世家的一部分,但凡她露出一丝一毫对世家的厌恶,立马就会被权势湮灭。
“从前是我对你们的关心不够。阿婴,洋洋,能不能告诉姐姐,你们想要的人生是什么样的?”
至少让我知道你们心中所想,心中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