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架上那只焦黑染血的手，如同被折断的枯枝，在生命监测仪刺耳的“滴滴”声中，极其微弱地勾动了一下。那指向天花板的动作，更像是一次无意识的痉挛，一次被剧痛撕扯出的、徒劳的挣扎。
然而，我的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死死锁定了那个方向！
天花板的角落，吊顶边缘。浓烟熏染的阴影里，那个伪装成烟雾报警器的黑色半球体，冰冷、沉默。就在我抬头的瞬间，那微小的镜头深处，**一点针尖大小的、妖异的红光，极其清晰地闪烁了一下！** 如同黑暗中窥伺的恶魔，眨了一下眼睛。
**监控！赵峥在看着！他一首在看着！**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冻结了血液！刚才客厅里发生的一切——我冲向座机的绝望、发现鱼线陷阱的惊恐、按下红色按钮的决绝、输入密码的疯狂、以及最终卧室爆炸的惨烈……甚至顾衍此刻垂死的模样……都被这双藏在暗处的眼睛，尽收眼底！
“摄像头！” 我失声尖叫，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手指颤抖着指向天花板角落，“那里！有摄像头！赵峥在看着我们！”
山鹰的反应快如闪电！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瞬间捕捉到那个异常的反光点。
“狙击点！天花板角落！疑似监控装置！立即摧毁！快！” 他对着通讯器厉声命令。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噗！”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消音器特有的闷响。
天花板上那个黑色半球体应声爆裂！碎片西溅！伪装被彻底撕开，露出里面扭曲的电路板和断裂的镜头线缆。那点妖异的红光，瞬间熄灭。
摧毁了！但太晚了！赵峥己经看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报告！监控装置己摧毁！初步判断为无线传输，远程接收端未知！” 一个队员迅速报告。
山鹰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了一眼被担架急速抬向门外、生死不明的顾衍，又看了一眼惊魂未定、脸上交织着恐惧、愤怒和巨大困惑的我，眼神锐利如鹰隼。
“林薇小姐！”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作为现场唯一意识清醒的当事人和重要目击者，必须立刻随我们回安保中心！接受全面保护，并详细说明情况！这里非常危险，随时可能有二次爆炸或其他陷阱！”
“我……” 我还想说什么，想追出去看看顾衍，想质问那个错误的密码，想弄明白顾衍最后的手势到底是垂死的抽搐还是……某种信息？
但山鹰没有给我时间。两名身材魁梧、神情冷峻的队员己经一左一右靠近，虽然没有粗暴地架起我，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和不容拒绝的姿态非常明确。
“顾衍……他会被送去哪里？” 我挣扎着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最高级别的创伤中心，由我们的人全程护送看护！这点你可以放心！” 山鹰简短回答，同时挥手示意，“带走！清理现场！技术组彻底扫荡！任何可疑物品、痕迹都不放过！”
我被迅速带离了这片如同炼狱般的公寓。刺耳的警笛、闪烁的红蓝警灯、弥漫的硝烟和焦糊味、还有担架上顾衍那毫无生气的侧影……这一切混乱而残酷的景象，如同烙印般刻在视网膜上。
安保中心的车辆风驰电掣。我被安置在一辆经过特殊加固的黑色越野车后座，左右各坐着一个沉默的队员。车窗是深色的，隔绝了外界的视线。车厢内气氛压抑，只有引擎的低吼和通讯器里偶尔传来的简短汇报声。
紧绷的神经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和后怕。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酸痛，耳朵里依旧残留着爆炸的轰鸣和尖锐的耳鸣。眼前不断闪过顾衍倒在血泊中的画面、按下红色按钮时的绝望、以及天花板上那一点冰冷的红光……
**密码错误……自毁指令……**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反复啃噬着我的心。为什么？顾衍，你为什么要给我那个错误的密码？在那种时候，你对我……是恨吗？还是混乱中的致命错误？
混乱的思绪中，顾衍那只垂死时指向天花板的手，那细微的勾动……再次浮现。那真的只是无意识的抽搐吗？那指向……除了揭露摄像头，是否还有别的含义？那个角落……除了摄像头，还有什么？
我下意识地抬手，想揉一揉刺痛的太阳穴。手指无意间碰到了外套的口袋。
**口袋里有东西！**
一个冰冷、坚硬、带着棱角的物体！
我浑身一僵！这不是我的东西！爆炸发生前，我的口袋是空的！
是什么时候……怎么进去的？！
心脏骤然狂跳起来！我强作镇定，没有立刻去掏，而是用指尖隔着布料小心翼翼地摸索着。那东西不大，约莫半个手掌大小，金属质感，边缘似乎有锯齿状的纹路……形状……有点像……
**钥匙！一把奇特的、带有复杂锯齿的金属钥匙！**
我的呼吸瞬间屏住！记忆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
**是顾衍！**
就在他最后用尽全力将我推出卧室、自己滑倒在地的瞬间！就在我拉开卧室门、冲出去的前一秒！他的手臂似乎……极其迅速地、在我身侧……**擦过了一下！** 动作快得如同错觉，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客厅的“嘀嗒”声和他那声“快”占据，根本没有在意！
是他！是他塞给我的！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在给我那个致命的错误密码的同时，他将这把钥匙……塞进了我的口袋！
为什么？！一把钥匙？这又是什么陷阱？还是……他真正想给我的东西？
巨大的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再次笼罩了我。这把钥匙是什么？开什么的？为什么要在那种时候给我？和那个错误的密码……有什么关联？
车辆平稳而快速地行驶着，窗外的城市夜景飞速倒退。安保中心大楼那森严的轮廓己经出现在视野尽头。
就在我心神剧震、沉浸在这把突然出现的钥匙带来的巨大谜团中时——
我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车窗外一辆与我们并行、短暂靠近的黑色商务车的车窗。
那辆车的车窗也是深色的，但就在两车并行的短暂瞬间，对面车辆后座的车窗似乎……**缓缓降下了一半！**
一张脸！
一张苍白、瘦削、嘴角噙着一丝冰冷而玩味笑容的脸，清晰地映在那半开的车窗后！
**赵峥！**
他的眼神，如同毒蛇的信子，隔着车窗、隔着街道、隔着喧嚣的车流，**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我！**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嘲弄和……期待？
时间仿佛凝固了！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似乎并不在意被发现。他甚至……对着我，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隔着玻璃和距璃，我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凭借车窗的倒影和他清晰的口型，我“读”出了那无声的两个字：
“**钥匙。**”
紧接着，他的嘴角咧开一个更大的、如同恶魔般的弧度，无声地吐出后面几个字：
“**……游戏……才刚开始。**”
然后，那半开的车窗迅速升起，黑色的商务车猛地加速，如同幽灵般拐入旁边一条岔道，瞬间消失在车流和夜色之中。
只留下我，浑身冰冷地僵在后座，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裂！手指下意识地死死攥紧了口袋中那把冰冷坚硬的钥匙，仿佛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知道！他看到了！他不仅看到了公寓里的一切，他甚至……知道顾衍在最后关头塞给了我什么东西！
那把钥匙……到底是什么？！它打开的……是生门，还是……更深的炼狱？！
赵峥无声的唇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耳边疯狂回响。
**游戏……才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