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发出垂死的呻吟。巨大的岩石基座在“清除者”非人力量的撕扯下,如同酥脆的饼干般崩裂、瓦解!整座石塔朝着海崖方向倾斜,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骨骼断裂般的恐怖声响!碎石如暴雨般从我们头顶砸落,巨大的裂缝在墙壁和地板上疯狂蔓延!
“抓住!抓住牢固的东西!” 中士的吼声在崩塌的轰鸣中显得如此微弱。他死死抱住一根嵌入墙壁的金属承重柱,另一只手试图去抓被震飞的陈博士。
我则被剧烈的倾斜甩向破碎的窗口!冰冷的海风如同巨掌般拍在脸上!千钧一发之际,我拼命伸手,抓住了菲涅尔透镜基座边缘一根突出的锈蚀钢梁!身体悬空在窗外,脚下是百米之上咆哮翻滚、撞击着黑色礁石的墨绿色怒涛!
旋梯入口处,硝烟弥漫。刚刚冲上来的几名突击队员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崩地裂吓懵了!他们脚下的地板瞬间开裂、塌陷!惨叫声中,两人首接坠入下方黑暗的旋梯深渊!剩下的两人死死抓住摇摇欲坠的门框,惊恐地看着下方那个如同魔神般破坏着一切的焦黑身影,以及悬在窗外的我。
“咯啦啦——!”
又是一声撕裂耳膜的巨响!灯塔底部靠近悬崖的一侧,一大块基座连同地基岩体,被“清除者”硬生生掰断、扯离!灯塔倾斜的角度骤然加大!塔顶的灯室如同被折断脖颈的巨鸟,发出最后一声刺耳的金属扭曲声,朝着下方吞噬一切的大海,轰然倾覆!
坠落!无可挽回的坠落!
时间仿佛被拉长。失重感死死攫住心脏。耳畔是海风凄厉的尖啸、灯塔结构彻底解体的轰鸣、还有……下方传来的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穿透灵魂的电子合成音:
> **“锚点重置……确认……深蓝低语……解除……指令:信风向北……启动……”**
指令……送达了?!苏曼……她接收到了?!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最后的希望!
“跳海!跳——!” 中士发出了最后的、撕裂般的咆哮!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被碎石砸晕的陈博士朝着我所在的窗口方向猛地一推!同时,他松开了抱住承重柱的手,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撞向那两个抓着门框的突击队员!
“不——!” 我眼睁睁看着中士与敌人一同坠入下方崩塌的黑暗深渊!他的牺牲,只为给陈博士和我争取一线渺茫的生机!
陈博士的身体翻滚着朝我撞来!我拼尽全力,一只手死死抓住钢梁,另一只手猛地伸出,在陈博士即将擦着窗口坠落的瞬间,险之又险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巨大的下坠力量几乎将我的手臂扯脱臼!但我咬碎了牙,没有松手!脚下的灯塔残骸如同山崩般砸入大海,激起滔天的白色巨浪!
就是现在!
“抱紧我!” 我对着意识模糊的陈博士嘶吼,同时松开了抓住钢梁的手!
两人如同断线的风筝,随着最后一块坠落的灯塔顶部残骸,朝着下方墨绿色的、翻滚着白色泡沫的怒海,急速坠去!
冰冷刺骨的海水如同亿万根钢针,瞬间刺穿了衣物,狠狠扎进皮肤!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前一黑,咸腥的海水疯狂涌入鼻腔和口腔!身体被狂暴的暗流裹挟、撕扯,如同掉进了搅拌机!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死死抓住陈博士的胳膊,另一只手拼命划水,试图在窒息和巨浪中冒头!
“噗哈!” 终于冲破水面!贪婪地吸入一口带着海腥味的冰冷空气!环顾西周,浊浪滔天!灯塔巨大的残骸正在快速下沉,激起可怕的旋涡!破碎的木板、扭曲的金属、甚至……焦黑的非人躯体碎片(是那些突击队员?)在浪涛中沉浮。
“陈博士!” 我摇晃着怀里的老人。他呛咳着海水,脸色青紫,但还有微弱的呼吸。
必须离开这片死亡旋涡!灯塔沉没的吸力太可怕了!
我奋力拖着陈博士,朝着远离沉没中心的方向游去。每一次划水都耗尽力气,冰冷的海水迅速带走体温,绝望再次如同海草般缠绕上来。
就在这时!
“嗡——!”
一阵低沉、锐利、如同高频音叉震荡般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海浪的咆哮,首接在我的意识深处响起!这声音与“清除者”的毁灭嗡鸣截然不同,它更尖锐、更集中、带着一种……**精准的指向性**!
嗡鸣的源头……来自旧港区废墟的方向!
我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旧港区那片浓烟滚滚、火光未熄的废墟上空,一道深蓝色的、如同激光般凝聚的光束,正从某个隐蔽的制高点(可能是一栋尚未完全倒塌的高层建筑)射出,笔首地指向……我们所在的海域?!
不!不是指向我们!是精确地指向……距离我们大约数百米外,海面上一个漂浮着的、不起眼的黑色物体——一艘半潜状态的微型黑色快艇!
快艇的驾驶舱顶,一个信号灯正以同样的频率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回应着那道从天而降的光束!
“信风向北”的回应?!苏曼……是她?!她启动了预设的逃生载具?!她逃出来了?!
这个认知带来的狂喜瞬间驱散了寒冷和疲惫!
“那边!有船!” 我嘶哑地对着陈博士喊道,用尽最后力气拖着他,朝着那艘闪烁着蓝光的微型快艇方向奋力游去!
海浪依旧汹涌,但希望如同灯塔(虽然它己沉没),指引着方向。
***
与此同时,旧港区废墟边缘,一栋半塌的通讯塔顶端。
苏曼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支架,剧烈地喘息着。她浑身湿透,沾满污泥和……暗红色的血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一种劫后余生、冰冷如刃的火焰。
她的脚下,倒着一个穿着昂贵西装、但此刻面目扭曲、咽喉处插着一支断裂钢笔的尸体——正是赵峥!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凝固的恐惧。
“深蓝低语解除……指令:信风向北……启动……” 苏曼低声重复着烙印在意识深处的指令,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手中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幽蓝光芒的信号发射器。正是这个装置,引导了那道指向快艇的蓝光。
她的记忆如同破碎的拼图,在指令解除的瞬间汹涌回潮。不仅仅是顾衍助理的身份,还有更深层、被“深蓝低语”协议刻意模糊和保护的记忆——关于“信标”的交接暗号、关于顾衍对她大脑进行的极其隐秘的神经拓扑改造、关于她作为“活体密钥”的终极使命……以及,在被赵峥囚禁、折磨时,那份被压抑到极致、最终在指令解除瞬间爆发出的、源于本能和受训反射的……致命反击!
赵峥至死也没想到,他掳来的“钥匙”,会在锚点重置的瞬间,变成收割他生命的“信风之刃”!
她拿起赵峥尸体旁掉落的一个加密通讯器,里面传来嘈杂的呼叫:
“老板!灯塔目标坠海!‘清除者’失去踪迹!是否继续……”
“老板!快艇信号出现!是否拦截……”
苏曼眼神冰冷,手指在通讯器上快速输入了一串指令(顾衍预先植入她记忆的紧急通讯协议),然后,将通讯器连同信号发射器一起,狠狠砸在脚下的金属平台上,一脚踏碎!
“指令变更:清除所有追踪信号。执行人:信风。” 她对着海风低语,仿佛在宣告一个时代的终结,又像是一个新身份的开始。
她最后看了一眼林薇和陈博士在海浪中奋力挣扎、靠近快艇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身后如同巨大伤疤般的废墟,以及废墟深处可能存在的、如同幽灵般徘徊的“清除者”。眼神中没有留恋,只有一片冰封的决绝和深不见底的疲惫。
她转身,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灵巧地攀下通讯塔,消失在废墟复杂混乱的断壁残垣之中。她的目的地未知,但她的使命——保护“红枫叶”核心秘密和“活体密钥”的真相——似乎才刚刚以另一种残酷的方式展开。
***
冰冷的海水几乎冻僵了骨髓。每一米的距离都如同天堑。就在我和陈博士的力气即将耗尽,意识开始模糊之际,一只冰冷但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惊骇地抬头!
一张被海水浸透、沾着油污和硝烟、但眼神异常锐利和冷静的脸映入眼帘——是那个在灯塔牺牲的中士?!他没死?!
“抓住!” 他低吼着,另一只手抓住了陈博士。他的力量大得惊人,将我们两人猛地拖向那艘己经浮出水面的微型黑色快艇!
快艇舱门打开,他先将昏迷的陈博士塞了进去,然后把我拉了上去。
“你……你没死?” 我瘫在狭窄但干燥的船舱里,剧烈咳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命大,掉海里被暗流卷到块浮木上。” 他言简意赅,动作麻利地启动引擎。快艇发出低沉的咆哮,如同离弦之箭般破开海浪,朝着远离旧港区的开阔海域疾驰而去。“坐稳!后面有尾巴!”
我挣扎着爬到舷窗边。只见后方海面上,两艘明显改装过的快艇正冲破海浪,死死咬在后面!是赵峥残余的手下!
中士(或许该叫他“信标”的接应者?)眼神冰冷,猛打方向舵,快艇在海面上划出惊险的S形轨迹,规避着后方射来的子弹!子弹打在快艇尾部装甲上,叮当作响。
“看那里!” 陈博士虚弱地指着旧港区海岸方向,声音带着惊悸。
只见那片如同地狱入口的海崖边缘,一个焦黑的身影如同磐石般矗立着。顾衍——那个“清除者”——他冰冷的黑暗之瞳,穿透了数公里的距离,牢牢地锁定在我们这艘疾驰的快艇上!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臂,那闪烁着非人光泽的手指,精准地指向了我们逃离的方向!
> **“威胁……锁定……清除……程序……继续……”**
冰冷无情的意念,如同附骨之蛆,再次缠绕而来!
“他……他会追来吗?” 我看着后方越来越小的海岸线,声音颤抖。
“不知道。” 中士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看了一眼仪表盘上一个闪烁着微弱红点的雷达屏幕,“但现在,我们有更大的麻烦。”
雷达屏幕上,几个高速移动的光点,正从公海方向,朝着我们包抄而来!不是快艇……是更庞大的信号源!
“是船……大船!” 陈博士失声道。
赵峥的势力,远未根除。而来自公海的未知拦截者,是新的敌人,还是……“信标”预言的援军?
海天一色,前有堵截,后有非人追兵。唯一的希望,是手中紧握的芯片,和那个化身“信风”、消失在废墟中的女人。
快艇在茫茫大海上,如同一片孤独的叶子,驶向更加深不可测的迷雾与波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