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咏梅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是季丰年部队临时有任务..."
顾宴夸张地"哦"了一声，拖长了音调："这么巧啊？我听说季连长前几天还在跟战友说18号要请他们喝喜酒呢。"他歪着头，一脸天真无邪地问："该不会是听说我们要结婚，就特意改期的吧？"
"阿宴！"乔母轻斥一声，但眼里也闪过一丝疑惑。
林咏梅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怎么会呢..."
"说的但也是，怎么会呢，我还想着咱们一起在军区食堂办了热闹呢，倒是没想到你们要去国营饭店啊，"顾宴话刚说完，又故作惊讶地补充道，"听说你们婚礼是要大办啊，准备宴请三十桌？这花费是不得少。"
"三十桌......"乔母下意识重复着，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丈夫。
林咏梅父亲去世早，母亲改嫁后几乎断了联系，哪来那么多亲戚？男方季家虽说是个大家族，但也用不到三十桌。客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林咏梅的脸色由白转青，精心打理的发髻都散落了几缕。她强撑着解释道："是...是季丰年部队的战友..."
"哦～"顾宴拖长了声调，突然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巧了不是？我今早刚好去和国营饭店订桌，看见预订单上写着'林女士，十八桌'。"
他故作疑惑地挠头，"怎么突然就变成三十桌了？"
林咏梅连忙拢了拢鬓角的碎发，强作镇定地说："是我妈那边的亲戚也要来..."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继父家的叔伯兄弟...都要来..."
顾宴立刻会意地看了乔薇薇一眼，夸张地"哦"了一声："那可真是人多！"他故意掰着手指头数起来，"叔伯兄弟，表亲堂亲，再加上七大姑八大姨...这得多少桌啊？"
乔薇薇适时地接过话茬，状似无意地问道："我记得阿姨不是改嫁到东北去了吗？这么远的路，他们都要来？"
林咏梅的表情明显一僵。
乔栋梁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开口："小季人不错，比我这个女婿老实本分，咏梅啊，结婚了就好好过日子。"
顾宴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却不着痕迹地往乔薇薇身边靠了靠。乔薇薇立刻会意，斩钉截铁地说："爸，我不同意借钱给林咏梅。"
"薇薇，不许不懂事，你小梅姐姐这可是人生大事，咱们能帮就要帮。"乔母轻声责备递着信封过去。
林咏梅脸上堆着笑，伸手就要拿钱："谢谢叔叔阿姨..."
就在这时，顾宴一个箭步上前，灵活地接过了信封，同时朝乔薇薇使了个眼色。
乔薇薇立刻心领神会，眼圈说红就红，声音里带着哭腔："妈，不是我不想借..."她委屈地瞥了顾宴一眼，"都怪顾宴，他非要当着文工团那么多人的面说去什么华侨饭店办婚礼..."
顾宴立刻配合地露出懊恼的表情，拍了下自己的嘴："怪我怪我！这张破嘴！"他转向乔父乔母，一脸诚恳："爸妈，我是想着薇薇在文工团这些年不容易，就想给她长长脸..."
乔母心疼地拉过女儿的手："这孩子..."
乔薇薇顺势靠在母亲肩上，声音闷闷的：“大家本来就不喜欢我，顾宴他这个混蛋又夸下海口，现在定金都交了，要是办不成..."她故意欲言又止，手指悄悄在顾宴腰上掐了一把。
顾宴立刻夸张地"哎哟"一声："媳妇儿我错了！"他可怜巴巴地看向乔父，"咏梅姐啊，真是对不起，这钱乔爸是肯定愿意借你的，都是我这个女婿没本事，我和薇薇也要办婚礼，这钱啊当然得先紧着自己家里的用。爸，要不这样，这钱就当是我借的，我给您写欠条！"
林咏梅站在一旁，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看着顾宴装模作样地找纸笔，看着乔薇薇红着眼圈往母亲怀里靠，精心描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必了。"她突然开口，声音尖得有些失真，"我...我突然想起来，季丰年说他们部队能报销一部分...”
顾宴写字的手一顿，和乔薇薇交换了个眼神。
乔父乔母也诧异地看向林咏梅。
"真的吗？那太好了！"乔薇薇立刻破涕为笑，变脸比翻书还快，"我就说季连长这么稳重的人，肯定都安排好了。"
林咏梅的嘴唇颤抖着，精心打理的发髻散落了几缕。她机械地拎起手提包，连道别的话都忘了说，跌跌撞撞地往院门口走。
"咏梅姐！"顾宴突然叫住她，从兜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喜糖先吃着！22号记得来喝喜酒啊！"
林咏梅头也不回地冲出院门，院门"砰"地一声巨响，震得梨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人刚走，乔栋梁就"啪"地一掌拍在掉了漆的八仙桌上，震得搪瓷缸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
"胡闹！华侨饭店你们是真敢想！"他虎目圆瞪，粗糙的手指关节敲着桌面咚咚响，"一桌酒席一百，五桌就是五百块！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顾宴和乔薇薇刚准备击掌庆祝，一听这话立刻坐得笔首，活像两个犯了错的小学生。顾宴甚至下意识地挺首了腰板，仿佛又回到了新兵连被训话的时候。
文咏珊也着急起来，手指绞着围裙边："老乔一个月工资八十七块五，我退休金西十二块三，前些年又养着三个孩子。"她声音发颤，掰着手指头算账，"就这，我们每月还要往老家寄二十块养老钱，薇薇奶奶的药费十五块，再加上..."
乔薇薇突然小声嘀咕："那你们还舍得给她八百块钱呢..."声音虽小，却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