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这是聂隐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人用铁锤敲打他的颅骨。他试图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这是哪里......"
他记得自己正在实验室调试那台仿古机关人偶。铜制齿轮在精密咬合时突然迸发的蓝光，然后是撕裂般的眩晕感——再然后，就是此刻身下坚硬的触感，以及鼻腔里充斥着的铁锈与腐木混合的古怪气味。
当聂隐终于撑开眼皮时，一片陌生的景象映入眼帘。倾斜的木质顶端布满霉斑，从缝隙间漏下的阳光中漂浮着细密的尘埃。他躺在一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上，身旁散落着几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片。
"这绝对不是实验室......"
他艰难地支起身体，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透过摇摇欲坠的木板墙缝隙，聂隐看到了令他呼吸停滞的景象——天空中悬浮着巨大的齿轮状结构，缓慢旋转间闪烁着金属光泽。更远处，几台足有三层楼高的机械造物正在移动，它们的外形介于起重机与甲虫之间，关节处喷出蒸汽，发出有节奏的"嗤嗤"声。
"蒸汽朋克？全息投影？"聂隐下意识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痛真实得不容置疑。
他踉跄着走到墙边，透过更宽的缝隙向外张望。狭窄的巷道里污水横流，衣衫褴褛的人们匆匆走过。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穿梭在人群中的小型机械——有些像蜘蛛般爬行，有些则悬浮在地面几厘米处，它们有的在搬运货物，有的在清扫街道，金属外壳上刻满发光的纹路。
"魔偶......"一个陌生的词汇突然浮现在聂隐脑海，仿佛原本就属于他的记忆。
一阵眩晕袭来，聂隐扶住墙壁。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迅速退回干草堆，假装仍在昏迷。
木门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一个瘦小的身影闪了进来，动作轻盈得像只猫。聂隐眯着眼睛观察——那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亚麻色的短发乱蓬蓬的，脸上沾着机油污渍。她穿着打补丁的皮甲，腰间别着几件古怪的工具。
少女蹑手蹑脚地靠近，突然停下脚步。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她的声音清脆中带着警惕，"你的呼吸节奏变了三分钟前。"
聂隐索性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那眼神让他想起实验室里见过的野猫——充满戒备却又好奇。
"这是哪里？"聂隐尝试用中文问道。
少女皱眉，用另一种语言快速说了几句。见聂隐一脸茫然，她不耐烦地比划起来，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扁平的金属片按在聂隐额头上。
一阵刺痛后，聂隐突然能听懂她的话了："最后一遍，这是齿轮大陆第七区的废料场。你从天上掉下来，砸穿了三层棚顶。"她指了指角落里一堆扭曲的金属，"我的维修台。"
聂隐这才注意到角落里散落的精密工具和半成品机械。那些工具造型古怪，但基本原理与他熟悉的钳子、螺丝刀类似。
"抱歉......"聂隐艰难地组织着新语言，"我好像......失忆了。"
少女狐疑地打量他，目光在他布满老茧的手指上停留片刻："撒谎。工匠的手，新伤旧疤都对得上。"她突然伸手扯开聂隐的衣领，"看，这里还有能量灼痕，你肯定在摆弄什么危险装置。"
聂隐低头，发现自己胸前确实有一片蛛网状的蓝色纹路，正隐隐作痛。他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穿越时那台机关人偶造成的。
外面突然传来刺耳的哨声。少女脸色一变，迅速熄灭油灯。昏暗的光线中，她示意聂隐保持安静。
透过墙缝，聂隐看到几个穿着制式皮甲、佩戴金属臂章的人正在挨家搜查。他们身后跟着两台人形机械，眼部闪烁着红光。
"治安官和他们的铁狗，"少女压低声音，"最近在抓黑户和偷渡者。"
她突然贴近聂隐，从腰间抽出一把造型古怪的匕首抵在他腰间："别出声，也别乱动。否则我保证你会比落到治安官手里更惨。"
聂隐屏住呼吸。他能闻到少女身上机油和金属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香。搜查的声音越来越近，有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巷子另一端突然传来爆炸声。治安官们立刻调转方向冲向声源。少女松了口气，匕首却未放下。
"你运气不错。"她眯起眼睛，"现在，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衣服的布料我从来没见过，还有——"她从聂隐口袋里抽出一张纸，"这些奇怪的符号是什么？"
聂隐认出那是他的人偶设计草图。面对少女审视的目光，他急中生智："我是......机械师。来自东方。"
"东方？"少女嗤笑一声，"东境群岛的商船三个月才来一次，最近一批上周刚走。"她抖了抖图纸，"不过这个......确实有点意思。"
聂隐看到她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那是同行认出同类时的眼神。少女突然收起匕首，三两下折好图纸塞回他口袋。
"听着，外来者。"她蹲下来与聂隐平视，"我叫薇薇安。这个棚子是我的地盘，你砸坏的东西值二十个铜齿轮。"她指了指聂隐的图纸，"这个能抵债。教我怎么看懂它，我让你待到伤好。"
聂隐摸了摸胸前的灼痕，疼痛让他清醒。在这个陌生的机械世界里，他需要立足之地，而眼前这个精明的少女可能是第一个突破口。
"成交。"他伸出手，"我叫聂隐。"
薇薇安没有握他的手，只是撇了撇嘴："别高兴太早。治安官明天还会来，你得学会像个本地人。"她扔给聂隐一套粗布衣服，"换上，然后帮我修好那个。"她指了指角落里一台巴掌大的机械蜘蛛，三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
聂隐捡起机械蜘蛛，仔细观察它的关节结构。虽然材质陌生，但机械原理与他所知并无二致。他抬头看向正在整理工具的薇薇安，阳光从她背后的墙缝漏进来，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在这个充满齿轮与魔法的陌生世界，聂隐隐约感到，他的命运正随着某个巨大齿轮的转动而缓缓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