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前所未有的温暖。
当凌辰和苏晚晴并肩走出那间阴暗的地下俱乐部，重新回到喧嚣的人间时，他甚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街边的香樟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学生们的欢声笑语，一切都充满了鲜活的、滚烫的生命力。
与刚才那个被恐惧和死寂笼罩的空间，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走着。
但这一次的沉默，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那是一种不需要言语的默契，是一种共享了惊天秘密之后，独属于他们二人的、牢不可破的联结。
“感觉怎么样？”
最终，还是苏晚晴先开了口。她没有问他“爽不爽”，而是问他“感觉怎么样”。
凌辰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在几分钟前，刚刚主宰了一群人的恐惧。
“很奇怪，”他诚实地说道，“一部分的我在说，他们罪有应得，这感觉……很痛快。但另一部分的我在说……刚才，我看着他们跪在地上发抖的样子，心里没有任何怜悯，就像在看一群……蚂蚁。这让我有点害怕。”
害怕自己的冷漠，害怕那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非人的神性。
苏晚晴闻言，非但没有担心，反而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你会害怕，这恰恰证明了，我的‘锚点’非常成功。”她侧过头，看着凌辰的眼睛，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映着的全是温柔的赞许。
“记得吗，凌辰，力量本身没有善恶，它只是一把刀。决定这把刀是用来切菜，还是用来伤人的，是你，是你的人性，是你此刻会为自己的冷漠而感到害怕的这份‘共情’。”
“神明视众生为蝼蚁，而你，会为蝼蚁的恐惧而自省。这就是你和他们的不同，也是你比他们……更强大的地方。”
她的话，像一缕最和煦的春风，瞬间吹散了凌辰心中最后一丝阴霾。
他释然了。
是啊，他不再是那个孤零零的、被世界排斥的怪物，也不想成为那个高高在上的、冷酷无情的熵增之神。
他只想做苏晚晴的凌辰。
会为了她而愤怒，也会为了她而自省。这就够了。
“谢谢你，晚晴。”他无比郑重地说道。这一次，他叫的不是“苏晚晴”，而是“晚晴”。
苏晚晴的耳根微微一红，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轻轻“嗯”了一声，嘴角那抹好看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又一次发出了轻微的震动。
苏晚晴习以为常地拿出来，以为又是哪个学院发来的垃圾短信。
然而，当她看清屏幕上显示的内容时，她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她的脸上，那抹刚刚浮现的、带着一丝女儿家娇羞的红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惊异与凝重的神情。
“怎么了？”凌辰立刻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苏晚晴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机递给了他。
那不是照片，也不是短信。
而是她那个专业检测软件的界面。
界面的地图上，一个红点，正在他们刚刚离开的那个台球俱乐部的位置，剧烈地闪烁着。
而在红点的周围，代表着各项能量指数的曲线，正在发生着一种……奇异的变化。
那不是凌辰所熟悉的、代表着“熵增”的混乱曲线，也不是代表着“熵减”的秩序曲线。
那是一条……无比平滑、稳定，带着一种绝对理性和“格式化”意味的曲线。
它就像一个技术高超的清洁工，正在一丝不苟地，将凌辰刚才留下的所有“法则余波”，一点一点地，从中和、抹除、清扫干净！
这股力量所到之处，所有异常的能量波动，都迅速归于平淡，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是……”凌辰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不是你的力量，”苏晚晴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也不是‘绝对零度’的力量。这是第三种，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带着明显‘人为干预’痕迹的力量。”
她收回手机，抬头望向台球俱乐部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我明白了。赵宇凡那种级别的麻烦，从来都不是真正的问题。”
“真正的问题是，你这次的‘实战课’动静太大了，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虽然我们己经离场，但炸弹的余波，己经成功吸引来了……负责管理这片湖的人。”
苏晚晴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烁着智慧与挑战的光芒。
“看来，我们平静的校园生活，可能要到此为止了。”
“凌辰，”她转过头，无比郑重地看着他，“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阳光依旧明媚，但空气中，却似乎多了一丝看不见的、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那个隐藏在世界表象之下的、真正的棋盘，在他们面前，终于，缓缓掀开了第一个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