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距离观湖公寓还有一公里的地方就停下了。
“师傅，就到这？”陆循皱眉问道。
“小伙子，不是我不往前开，是前面那段路邪门得很。”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人，他指着前方被浓雾笼罩的道路，脸上带着一丝后怕，“我上次拉个客进去，车开着开着就自己熄火了，导航也失灵，差点没绕出来。你听我句劝，那地方……别去。”
陆循付了钱，没有多做解释。他知道，普通人对这里的恐惧并非空穴来风。
下车后，一股阴冷的潮气扑面而来。明明是市区，这里的空气却带着一股陈腐的、类似地下室的味道。他紧了紧外套，独自向那片浓雾深处走去。
十分钟后，一栋巨大的黑色建筑轮廓穿透雾气，蛮横地矗立在陆循面前。
观湖公寓到了。
它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加破败，也更加宏伟。典型的上世纪九十年代野兽派风格，线条粗犷而压抑，墙体上布满了深色的水渍，像一道道干涸的泪痕。整栋楼宛如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城市被遗忘的角落，静静地凝视着每一个擅自闯入的猎物。
公寓大门是那种厚重的双开玻璃门，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陆循掏出那把黄铜钥匙，深吸一口气，插进了锁孔。
“咔哒。”
一声轻响，门开了。一股更浓郁的霉味混杂着说不清的异香从门内涌出，像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陆循没有犹豫，迈步踏入了公寓大堂。
在他身后，那扇厚重的玻璃门，无声无息地，自己关上了。陆循回头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仿佛被从外面焊死了一般。
他心中一沉，但并未慌乱。既来之，则安之。他转过身，开始打量这个将他囚禁于此的地方。
大堂很宽敞，但光线昏暗，只有穹顶一盏巨大的水晶灯散发着幽冷的光。正中央是一个己经干涸多年的圆形喷泉，池底沉着一层黑色的淤泥。而最诡异的，是大堂里的人。
十几个男女老少，穿着各异，却都面无表情，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于梦游的速度，绕着干涸的喷泉一圈一圈地散步。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每一步的距离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对陆循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视若无睹。
他们不像活人，更像是一群被设定好程序的……提线木偶。
陆循的心跳开始加速。这里的气氛比他想象中还要压抑、诡异。他下意识地想拿出手机拍照取证，却发现手机屏幕一片漆黑，无论如何也开不了机。
果然，和司机说的一样，电子设备在这里会失灵。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观察。作为一名调查记者，观察力是他最强的武器。他发现，这些人虽然都在绕圈，但彼此之间始终保持着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从不交谈，也从不进行任何眼神接触。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男人似乎是走神了，脚步一个踉跄，不小心撞到了走在他前面的一位老太太。
“对不起，我……”
男人下意识地开口道歉，可“我”字刚出口，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周围所有散步的人，都在同一时间停下了脚步，齐刷刷地转过头，用那种空洞无神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他。
大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异变陡生！
离男人最近的一面墙壁，那原本光滑的墙纸突然像水波一样荡漾起来，紧接着，一只只苍白、浮肿的手臂从墙里猛地伸出！那些手臂不分男女老少，密密麻麻，像一片惨白色的丛林，瞬间就抓住了那个男人！
“不！救……”
男人的求救声被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他甚至没来得及挣扎，整个人就被那无数只手臂，硬生生、活生生地拖进了墙壁之中！
墙面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地上，只留下一只他掉落的鞋子。
陆循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他亲眼见证了一场谋杀，一场由这栋公寓本身执行的、超乎常理的谋杀！
这时，周围那些“人”又缓缓地转过头，继续绕着喷泉散步，仿佛刚才那血腥的一幕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插曲。
陆循明白了。
这个地方，有规则。
而违反规则的下场，就是……死。
他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大脑疯狂地运转。刚才那个男人做了什么？他撞了人，然后他……开口说话了。
难道这里的规则是……不能说话？
就在陆吞思考的时候，他感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警惕地顺着视线望去，在二楼的环形走廊上，一个女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裙，气质冷静而理智，与大堂里这些行尸走肉般的住户格格不入。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审视，还有一丝……同情？
她似乎也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对他做了一个口型。
陆循读懂了。
她说的是——“跟我来”。
说完，她便转身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处。
陆循站在原地，陷入了短暂的挣扎。
周明轩的警告还回响在耳边：别信任何人。可在这个诡异的地方，那个女人，是唯一一个看起来“正常”的。而且，她似乎想帮助自己。
是陷阱，还是唯一的生机？
他没有太多时间犹豫。在这栋公寓里，停留在未知中，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
陆循攥紧了口袋里的钥匙，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他看了一眼那些仍在麻木绕圈的“住户”，小心翼翼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朝着二楼的楼梯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