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感觉是冷。刺骨的冷,仿佛有人把我的骨髓抽出来冻过又塞回去。然后是痛,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太阳穴像被铁钳夹住。
我睁开眼,视线模糊不清。天花板是惨白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这不是医院——太安静了,而且有股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
"醒了?"一个嘶哑的男声响起,"别乱动,你心脏停跳了两分钟。"
我艰难地转头,看到一个穿脏兮兮白大褂的秃顶男人正在摆弄输液架。他看起来更像屠夫而不是医生,脖子上纹着褪色的船锚图案。
"我在...哪?"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
"巴淡岛货仓。"他调整点滴速度,"苏小姐安排的地方。你运气好,再晚五分钟注射解毒剂就真成尸体了。"
记忆碎片逐渐拼合:拍卖会、露台、苏晚晴的毒吻...我猛地坐起,随即因眩晕又倒回去。
"说了别动!"医生——如果他是的话——按住我的肩膀,"那鸡尾酒里有河豚毒素、东莨菪碱和只有'导师'实验室才有的纳米溶解剂。能活下来己经是奇迹。"
"苏晚晴在哪?"
"谁知道。"他耸耸肩,"付完钱就走了。留下这个让我转交给你。"
他递来一条项链——正是苏晚晴让我在拍卖会上戴的银质吊坠,但现在吊坠己经被撬开过。我颤抖着手指打开,里面藏着一个微型全息投影仪和一张折叠的纸条。
"看之前先吃点东西。"医生扔给我一个能量棒,"你现在的表情像见了鬼。"
我强迫自己咽下那黏腻的甜味,然后打开纸条。苏晚晴的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
"小翊,黑石在西装内衬口袋。全息仪有你母亲最后的记录。三天后满月,B地点集合。——W"
W?为什么用缩写?除非...这纸条可能被截获。我摸向脖子,发现黑石确实不见了,但一翻找就被扔在旁边椅子上的西装,内衬口袋里有个硬物。
"我昏迷了多久?"
"28小时。"医生看了眼手表,"现在是22号晚上7点。"
满月就在明晚!我挣扎着坐起来,这次成功抵抗了眩晕。输液针头被扯掉,血珠顺着手背滑下。医生骂了一句,但还是帮我拔掉了针管。
"有镜子吗?"
他嘟囔着递来一块破镜片。镜中的我几乎认不出来: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眼下是深重的青黑色。但最惊人的是眼睛——曾经温润的棕色现在近乎漆黑,像两个无底的洞。
"我看起来像鬼。"
"你死过一次了,小子。"医生收拾着医疗器材,"苏小姐预付了一周的钱,但我建议你至少躺三天。"
"没那个时间。"我拿起全息仪,按下隐藏的开关。
一束蓝光投射在对面墙上,形成我母亲的三维影像。她比记忆中年轻,但面容憔悴,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这显然是偷拍的,镜头不时晃动。
"如果晚晴是对的,这可能是最后记录。"影像中的母亲咳嗽着,"湿婆之泪不是文物,而是武器。克劳斯和哈林发现那些小孔能发射特定频率的声波,影响人的潜意识..."
画面突然切换到另一个场景:母亲和苏晚晴在争吵,背景像是某个实验室。
"必须毁掉它!"母亲喊道,手里拿着黑石,"你看到那些兔子实验的结果了!"
"但想想它能治愈的精神疾病!"年轻的苏晚晴反驳,"我们可以控制使用——"
"没有控制!"母亲打断她,"克劳斯己经在计划大规模测试了。昨天我发现他偷偷更换了志愿者名单,全是政要和企业家!"
画面再次切换,这次是在一个仓库。母亲浑身是血,靠在苏晚晴怀里。我从未见过那样的苏晚晴——泪流满面,妆全花了,正拼命按压母亲腹部的伤口。
"听着..."母亲气若游丝,"核心藏在...卡尼娅的...项链...小翊是钥匙...别让克劳斯..."
"我发誓。"苏晚晴哽咽着,"用我的生命发誓。"
画面突然变成雪花噪点,然后是一段清晰的最后记录。母亲独自面对镜头,脸色灰败得像死人:
"小翊,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晚晴履行了承诺。湿婆之泪必须被封印,而只有守护者血脉能做到。满月之夜,将黑石与外壳在圣泉寺密室组合,然后..."她突然痛苦地弓起身子,"...用你的血完成仪式。记住,有些背叛是..."
影像到此中断。我呆坐着,手中的全息仪发烫。二十年来坚信的一切都在崩塌——母亲不是病逝,而是被杀;苏晚晴不是背叛者,而是誓约守护者;而我...是什么钥匙?
"喂,你流鼻血了。"医生扔来一块纱布。
血滴在全息仪上,发出诡异的滋滋声。突然,新的画面强行涌入我的脑海——不是来自投影仪,而是预知能力:
苏晚晴独自站在火山口边缘,手里拿着那个铜盒;克劳斯的手下从西面逼近;她转身,嘴角带着决绝的微笑,然后...
画面消失了,但余韵让我头痛欲裂。这次的预知与以往不同,不是被动接收,而是我主动触发的!代价是鼻腔里涌出的更多鲜血。
"该死,躺回去!"医生强行按倒我,"你脑子里的纳米残余还在代谢,别乱用那些能力!"
我由他摆布,但思绪飞速运转。苏晚晴给我下毒不是为了杀我,而是清除克劳斯植入的纳米追踪器。她的"背叛"是演戏,为了什么?
黑石...我摸向西装口袋。那块蜂窝状的石头安然无恙,但触感不同了——更温暖,几乎有脉搏般的跳动感。当我握住它时,预知能力变得异常清晰,仿佛调频收音机终于找到正确波段。
医生给我注射了镇静剂,但我抵抗着睡意。等他离开后,我再次查看苏晚晴的纸条。"B地点"是哪里?我们从未约定过...
等等。母亲影像中提到的"卡尼娅的项链"。我摸向脖子——从记事起就戴着的旧项链,母亲说是护身符。从未想过它可能另有意义。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仔细检查项链。吊坠是个普通的圆形金属片,上面刻着模糊的图案。但当我用黑石靠近它时,奇迹发生了——金属片投射出一幅微型地图,显示巴厘岛东南海岸的一个隐蔽海湾,标着"Batu Belah"。
B地点。满月之夜的集合点不是圣泉寺,而是这里!苏晚晴在提防什么?为什么不首接告诉我?
窗外,海浪拍打着码头。这是个渔港仓库,巴淡岛距离新加坡只有一小时船程。苏晚晴算好了时间...她需要我明晚出现在那个海湾。
镇静剂开始起效,我的眼皮越来越沉。在陷入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异常清晰:无论苏晚晴的计划是什么,克劳斯都必须死。为了母亲,为了卡尼娅,为了所有被他毁掉的人生。
当我再次醒来时,天己大亮。医生不见了,留下一包物资:干净衣服、现金、一把手枪和备用弹夹、还有一张去巴厘岛的船票,今天下午三点出发。
我冲了个冷水澡,换上黑色T恤和工装裤。镜中的我更加阴郁,眼睛黑得几乎看不到瞳孔。拿起手枪时,一种陌生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我从未受过训练,但手指自动找到最佳握姿,仿佛肌肉记得大脑不知道的事。
西装内袋还有东西——一张照片,拍卖会上苏晚晴与克劳斯举杯共饮的瞬间。她笑得那么自然,仿佛真心享受他的陪伴。照片背面用口红写着一个时间:23:59。
满月之夜的最后一分钟。是期限,还是行动信号?
我将黑石、项链和照片收好,手枪插在后腰。临出门前,发现桌上还有件东西: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蓝色液体——苏晚晴之前藏在项链里的解毒剂,医生一定重新装填了。
"有些背叛是为了更深的忠诚。"我喃喃重复她的话,将瓶子放进贴身口袋。
外面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渔港熙熙攘攘,没人注意一个面色阴沉的年轻人。我买了杯黑咖啡,坐在码头边思考下一步。
预知能力己经可以部分控制,但每次使用都伴随剧痛和鼻血。这是个需要谨慎使用的武器。黑石似乎能增强能力,但也可能加速克劳斯所说的"失控"过程。
渡轮鸣笛,提醒乘客登船。我站起身,突然一阵眩晕——非自愿的预知画面闪现:
苏晚晴被绑在椅子上,额头流血;克劳斯拿着一个注射器;背景是海湾的岩洞...
画面转瞬即逝,但足够清晰。克劳斯先一步找到了她!
我跑向渡轮,心跳如雷。无论苏晚晴有多少秘密,无论母亲与她有何种恩怨,现在只有她能帮我完成仪式。更重要的是...预知画面中她受伤的样子让我胸口发紧,尽管所有理智都告诉我应该恨她。
渡轮缓缓离开码头。我站在甲板上,海风吹拂着发烫的脸颊。巴厘岛的轮廓己经隐约可见,那座吞噬了我太多真相的岛屿。
这一次,我不再是被牵着鼻子走的猎物。
这一次,我将成为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