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思卡尔顿酒店的宴会厅金碧辉煌。水晶吊灯将无数光斑投射在大理石地面上，衣着华贵的宾客举着香槟杯，在拍卖展品间流连。我紧跟着苏晚晴，黑色西装里的衬衫己经被汗水浸透。
"自然一点。"苏晚晴低声提醒，她的手指轻轻搭在我臂弯，"你现在是我的助理，不是逃犯。"
她今晚美得惊人。深蓝色礼服勾勒出优雅的曲线，珍珠耳环在颈边轻晃，红唇勾起恰到好处的社交微笑。没人会想到这个女人两天前还在雨林的泥泞中逃亡。
"克劳斯在哪里？"我问道，目光扫过人群。
"九点钟方向，正在和日本藏家交谈。"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亚历山大·克劳斯——"导师"——比照片上更有气场。银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定制西装下的身材依然挺拔。他正微笑着倾听身旁人的讲话，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却冰冷如蛇。
就在这时，他转头看向我们，嘴角的笑意加深。他举杯致意，苏晚晴也回以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妩媚笑容。
"他认出我们了。"我肌肉绷紧。
"当然认出了。"苏晚晴的手指掐了一下我的手臂，"别轻举妄动，跟着我的节奏。"
克劳斯优雅地穿过人群向我们走来。随着距离缩短，我注意到他的左手小指缺了一截——这个细节从未出现在任何资料中。
"苏女士！"他热情地张开双臂，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你终于来了。"
"亚历山大。"苏晚晴与他行贴面礼，动作熟稔得像多年的老朋友，"容我介绍我的助理，沈翊。"
克劳斯转向我，伸出手："啊，林芮的儿子。久仰大名。"
我强迫自己与他握手。他的掌心干燥温暖，却让我想起洞穴里滑行的蛇。
"我母亲提起过我？"我试探道。
"不止一次。"他微笑，"她为你骄傲。"
这句话像刀子捅进心脏。我母亲死在这个人手上，而他居然敢这样谈论她。苏晚晴敏锐地察觉我的情绪变化，高跟鞋"不小心"踩上我的脚尖。
"拍卖会什么时候开始？"她转移话题。
"还有二十分钟。"克劳斯看了看腕表，"压轴拍品会在最后出场，你知道的。"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晚晴一眼，"我为你留了前排座位。"
"太感谢了。"苏晚晴的笑容纹丝不动。
克劳斯刚被其他宾客叫走，我就抓住苏晚晴的手腕："他在挑衅我们。"
"他在试探。"她压低声音，"他不知道我们己经找到了密室和黑石。保持冷静，记住计划。"
计划。这个词让我胃部抽搐。昨晚在密室制定的所谓"计划"模糊得近乎荒谬——苏晚晴接近克劳斯制造机会，我伺机接触另一半佛首，然后在满月之夜完成仪式。没有细节，没有应急预案，只有她最后那句"相信我"。
拍卖会准时开始。前几件拍品是普通的东南亚文物，竞价不温不火。我坐在苏晚晴旁边，注意到她不断用余光扫视出口和克劳斯的位置。
"下一件拍品，"拍卖师提高声音，"来自私人收藏的9世纪爪哇青铜佛像，起价二十万美元。"
展台上是一个约三十厘米高的坐佛，做工精美但并无特别之处。然而苏晚晴突然坐首身体，手指掐进我的大腿。
"外壳。"她几乎是用唇语说道，"湿婆之泪的外壳。"
我这才注意到佛像的眉心有一个小小的凹槽，形状与黑石完全吻合。克劳斯故意将佛首分开拍卖，核心与外壳分离多年。
竞价迅速攀升到五十万美元。苏晚晴举起号牌："六十万。"
几个买家陆续退出，只剩下一个戴眼镜的德国人和我们竞争。价格飙升至九十万时，苏晚晴突然收手。
"不要了？"我小声问。
"太明显了。"她抿紧嘴唇，"我们另想办法。"
德国人以九十五万拍得佛像。我注意到克劳斯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随即恢复平静。他显然希望苏晚晴出价。
压轴拍品是一件据称来自吴哥窟的黄金胸针，竞价异常激烈。当拍卖师宣布成交时，苏晚晴突然站起身。
"我去下洗手间。"她大声说，然后对我使了个眼色，"沈先生，能麻烦你到露台帮我拿一下披肩吗？"
这是我们约定的暗号。我点头离席，但没去露台，而是绕到后台区域。根据预演，现在苏晚晴会制造混乱引开警卫，给我两分钟接近刚才拍出的佛像。
我在走廊阴影处等待。果然，宴会厅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和女人的尖叫。警卫匆忙赶去查看，我趁机溜进临时保管室。
佛像被锁在展示柜里。我掏出苏晚晴给我的万能卡，却怎么都刷不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我准备放弃时，预知画面突然闪现——佛像底座有个暗格！我迅速翻转佛像，按下底座隐蔽的按钮。一个小抽屉弹开，里面正是与黑石配对的金属片，上面刻满符文。
我刚把金属片塞进口袋，门就被推开了。克劳斯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笑容。
"找什么呢，沈先生？"他缓步走近，"啊，是那个小配件对吗？我就知道苏晚晴会派你来。"
我后退几步，手摸向藏在后腰的小刀："苏姨在哪？"
"多么感人的称呼。"克劳斯轻笑，"她正在露台等你，带着你的'毕业礼物'。"
他侧身让出通道，仿佛在邀请我离开。这反常的举动让我更加警惕，但口袋里的金属片像烙铁一样发烫，我必须尽快与苏晚晴会合。
我保持戒备从他身边走过，突然感到后颈一阵刺痛——他手里的钢笔竟然是伪装的电击器！电流窜过全身，我瘫倒在地，视线模糊。
"别担心，只是暂时麻痹。"克劳斯蹲下来，亲切地拍拍我的脸，"你和晚晴今晚都表现得非常出色。特别是她，真是个天才演员。"
他取走我口袋里的金属片，却故意留下了黑石："告诉她，我期待接下来的表演。满月之夜，老地方。"
克劳斯离开后，我花了五分钟才能动弹。当我跌跌撞撞找到露台时，苏晚晴正倚在栏杆边，月光勾勒出她的侧影。露台上空无一人，远处城市的灯火像坠落的星辰。
"拿到了吗？"她转身问道，手里拿着两杯香槟。
我摇头，声音嘶哑："克劳斯埋伏了我。他拿走了金属片，但...好像故意留下了黑石。"
"果然。"她叹了口气，递给我一杯香槟，"喝点吧，你需要镇定。"
我接过杯子却没喝："他说要我给你带话。'满月之夜，老地方'。"
苏晚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我明白了。"
"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有什么约定？"
"很多你不了解的过去，小翊。"她突然靠近，身上熟悉的茉莉香混合着陌生的昂贵香水味，"但今晚，让我们先庆祝你的毕业。"
她举杯与我相碰，眼神却飘向我身后。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克劳斯站在宴会厅的落地窗前，正注视着我们。
"喝吧。"苏晚晴的声音突然变得陌生，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冷酷，"这是你应得的。"
就在我迟疑的瞬间，她突然伸手扣住我的后颈，将酒杯强硬地抵到我唇边。我挣扎着别开头，香槟洒了一半。
"苏姨？你在干什么？"
"闭嘴，喝下去。"她的声音低而危险，红唇勾起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微笑，"这才是我真正的毕业礼物。"
她猛地把剩下的酒灌进我嘴里，然后出乎意料地吻上来，用舌头确保我咽下每一滴。这个吻冰冷而凶狠，与火山口逃亡那晚的温柔触碰天壤之别。
液体滑过喉咙，立刻带来灼烧感。我推开她，踉跄后退："你下毒..."
"聪明的男孩。"她歪着头看我，表情既像怜悯又像嘲弄，"可惜太晚了。"
腹部传来刀绞般的剧痛，我跪倒在地，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的理智让我摸向口袋里的吊坠——解毒剂！但手指己经不听使唤。
苏晚晴蹲下来，优雅的裙摆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她捧起我的脸，表情突然变得复杂："记住，小翊，有些背叛是为了更深的忠诚。"
这句话...是信上的！我想喊叫，但喉咙像被烙铁堵住。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她从我的西装内袋取走了什么，又塞进了另一样东西。
然后世界天旋地转，预知画面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
——苏晚晴与克劳斯在酒店套房拥吻，他递给她一个厚厚的信封；
——母亲躺在病床上，七窍流血，抓着苏晚晴的手说"保护他"；
——一个陌生的巴厘岛女人抱着婴儿在圣泉中祈祷；
——苏晚晴站在火山口边缘，转身对我举枪...
最清晰的画面是即将发生的现实：穿白大褂的人将我抬上救护车，而苏晚晴站在远处，泪流满面却一动不动。
黑暗彻底吞噬了我。最后一个念头不是"为什么"，而是——
我要杀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