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颤抖,如同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那双布满血丝、几乎被绝望淹没的眼睛,此刻爆发出惊人的亮光,死死钉在山坳对面那片被月光勾勒出模糊轮廓的背阴岩壁脚下!
俞晓薇的意识如同沉浮在冰冷的黑暗海水中,石磊这声变了调的嘶喊,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微弱的涟漪。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晃动,只能勉强看到石磊那因极度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膛,和他死死盯着某个方向的、如同燃烧着火焰的侧脸轮廓。
“石…磊哥…”她微弱地呼唤,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浓浓的不解和担忧。他怎么了?是失血过多出现幻觉了吗?
石磊没有立刻回答。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那源自血脉深处、对植物奇异而精准的感应能力,在极致的担忧和求生欲的刺激下,从未如此刻这般清晰、强烈!那几点在浓密蕨叶丛中若隐若现的、如同星屑般的微弱蓝光,在他“眼中”被无限放大、聚焦!他甚至能“闻”到那光芒散发出的、一种极其清冽、带着冰雪气息的独特药香!那是传说中只生长在极阴寒险地、拥有起死回生之能的疗伤圣药——七星蓝蓟!每一片细长的蓝紫色叶片边缘,都天然生有七颗微小的、如同星辰排列般的银色斑点,在特定的时辰(比如这接近黎明的残月微光下)会散发出微弱的星辉!
希望!绝境中唯一的希望!
“晓薇!撑住!等我!”石磊猛地低头,在俞晓薇冰凉汗湿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滚烫而急促的吻,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承诺。他甚至来不及解释更多,小心翼翼地将俞晓薇的身体平放在那片厚实潮湿的苔藓上,用自己那件破烂的皮坎肩尽可能裹紧她。
“别怕!我很快回来!”他嘶哑地低吼一声,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猛兽,猛地转身!
动作牵动了左肩那道被翠绿光膜勉强封住的恐怖伤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额角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但他只是咬碎了一口钢牙,将那声闷哼死死咽回喉咙!没有丝毫犹豫,他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撑地,爆发出身体里残存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力量,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片闪烁蓝光的岩壁猛冲过去!
山坳并不算宽,但布满湿滑的苔藓、盘根错节的树根和半人高的茂密蕨丛。石磊的身影在其中跌跌撞撞,脚步虚浮,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他不再顾及隐蔽,不再节省体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拿到蓝蓟!救晓薇!
“石磊…哥…别…”俞晓薇躺在冰冷的苔藓上,视线追随着那道在黑暗中踉跄前冲的身影,巨大的恐慌压过了身体的冰冷和剧痛。她看到了他左肩伤口处因剧烈奔跑而再次渗出的、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的翠绿光点和暗红血丝!他这是在玩命!
她想呼喊,想阻止,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灵魂星图空间中,那株新生的生命树苗感应到她巨大的情绪波动,三片符文叶芽急促地闪烁起来,尤其是那片代表石磊的星点连接的叶芽,光芒剧烈摇曳!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担忧和恐慌的意念,顺着那条星辉银线汹涌地传递过去!
正在亡命狂奔的石磊,心脏猛地一抽!一股无法言喻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俞晓薇躺倒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担忧。晓薇!她是不是更危险了?!
这一瞬间的分神,成了致命的破绽!
咻!咻!
两支冰冷的弩箭,如同黑暗中择人而噬的毒蛇,毫无征兆地从岩壁上方一片浓密的、如同鬼爪般的枯藤阴影中暴射而出!角度刁钻,时机狠毒!一支首取石磊的后心!一支射向他支撑身体的右腿!
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石磊的血液!猎户的本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他几乎是凭借着身体对危险的肌肉记忆,猛地向前一个狼狈的鱼跃扑倒!
噗嗤!
噗!
一支弩箭擦着他的后背飞过,带起一串血珠和破碎的衣料!另一支则狠狠钉入了他刚刚立足点旁边的湿滑苔藓中,尾羽兀自嗡嗡颤抖!
“吼!找到你们了!该死的臭虫!”一声充满暴戾和戏谑的咆哮从上方传来!一个身形格外魁梧、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北狄狼骑百夫长(哲别!追击俞青山村民队伍的那个!),如同猿猴般从枯藤缠绕的岩壁凹陷处跃下,手中沾血的弯刀在残月下反射着寒光!他身后,又有两个狼骑的身影从阴影中闪现,呈品字形,狞笑着封堵了石磊的去路和可能的退路!
陷阱!这狡猾的百夫长哲别,在追击俞青山村民队伍未果(显然被俞青山带人摆脱或利用地形甩掉了),听到这边山崩和混乱的动静后,竟带着两个精锐手下悄然潜回,守株待兔!他敏锐地感知到,能弄出这么大动静的,必然是那个“妖女”和她的同伙!而此刻,重伤的石磊和濒死的俞晓薇,就是唾手可得的猎物!
石磊的心沉到了谷底!前有强敌拦路,后有晓薇危在旦夕!左肩伤口崩裂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他挣扎着从湿滑的苔藓中半跪起身,右手死死抓住地上一块棱角锋利的石头,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寒星,死死盯着步步逼近的哲别三人!困兽犹斗!为了晓薇,他不能倒在这里!
“呵呵,还挺顽强。”哲别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中闪烁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快意,手中的弯刀挽了个刀花,“可惜,垂死挣扎罢了!宰了他!再去收拾那个妖女!”他显然也看到了对面岩壁下躺着的俞晓薇。
两个狼骑狞笑着应声,一左一右,如同扑食的恶狼,挥舞着弯刀冲向石磊!刀光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致命的弧线!
石磊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他猛地将手中的石块狠狠砸向右侧冲来的狼骑,同时身体如同濒死的野兽般向左一滚,试图躲开左侧的刀锋!他避开了要害,但左臂外侧依旧被锋利的刀刃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而右侧那个狼骑被石块砸中胸口,闷哼一声,动作一滞。哲别却己如同鬼魅般欺身而上!他根本没给石磊喘息的机会,沉重的皮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踹在石磊的腰肋!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呃啊——!”石磊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踹飞出去,狠狠撞在身后一块冰冷的岩石上!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肋骨至少断了三根!内脏如同被绞碎!他眼前彻底被黑暗和金星占据,身体如同烂泥般沿着岩壁滑落,瘫倒在冰冷的苔藓和血泊中,只剩下微弱的抽搐。
“废物!”哲别啐了一口,看都没看如同死狗般的石磊,目光如同毒蛇般越过山坳,锁定了对面岩壁下那道毫无声息的纤细身影,脸上露出贪婪而残忍的笑容,“妖女!还有那传说中的药田宝藏!都是老子的了!”
他不再理会奄奄一息的石磊,带着两个手下,大步流星地朝着俞晓薇的方向走去。沉重的皮靴踩踏着湿滑的苔藓,发出令人心悸的噗嗤声。
岩壁下,俞晓薇静静地躺着。身下的暗红血渍仍在缓慢而顽固地扩大,如同死亡的触手。石磊那声凄厉的惨嚎,如同最后的丧钟,狠狠撞碎了俞晓薇摇摇欲坠的意识堤坝!
痛!灵魂被撕裂的剧痛!石磊哥濒死的绝望!家园被焚毁的仇恨!亲人离散的担忧…所有积压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尖刀,在她灵魂最深处疯狂搅动!
“不——!!!”
一声无声的、源自灵魂最底层的凄厉尖啸,在俞晓薇的意识深渊中轰然炸响!这尖啸饱含着无尽的痛苦、绝望、愤怒与毁灭一切的疯狂!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