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攥着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煞白如鬼的脸。口袋里那个装着母亲最后念想的绒布袋,冰冷沉重,像一块巨大的耻辱碑,狠狠压在我的心上。
协议保住了,张浩的威胁暂时挡开了,烂菊花李的电话也挂了……可这他妈算什么?!
我豁出半条命,押上我妈最后那点念想才勉强守住的阵地……转眼间,成了别人眼里香喷喷的肥肉!成了论坛上疯狂刷屏的“核心学区”!
先知里的“消息泄露日”……还没到啊!
怎么会提前?!谁他妈放的风?!
一股冰冷的恐惧,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甚,毒蛇一样缠紧了我的心脏。我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向东风里那片被沉沉夜色笼罩的方向。
死寂的黑暗中,仿佛己经能看到无数双贪婪的眼睛在闪烁,闻到钞票翻涌的铜臭味,听到无数双脚争先恐后踩踏那片破败土地的嘈杂声浪。
冷风卷着枯叶和废纸片,呜咽着掠过空旷的街道。
我僵在原地,口袋里的手机还在疯狂震动,新的消息提示音不断炸响。可那些声音都模糊了,遥远了。
只有脑子里一个声音在尖锐地嘶鸣,盖过了一切——
完了!东风里……要他妈炸锅了!
那点被我攥在手心、用命和最后念想换来的喘息……彻底没了。
真正的风暴,带着烧红了的铜钱味儿,己经卷到了脸上。我甚至能听到,远处那片沉睡的破败筒子楼里,第一扇窗户被猛然推开时,那刺耳的——
“吱呀”声。
东风里,要烧起来了!
手机在我手里像个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指头哆嗦。苏薇薇那丫头的消息还在疯了一样往上弹,满屏的“卧槽”和“!!!”,炸得我脑仁疼。
论坛那个帖子,像他妈滴了血的诱饵,把深水里所有的鲨鱼都引出来了!
【内部绝密!市重点实验小学铁定落户城北!核心学区锁定——东风里片区!坐等起飞!】标题猩红刺眼,带着爆炸特效,生怕别人眼瞎看不见!
底下评论区早就成了疯人院:
“保真!我三舅姥爷的邻居的小姨子就在教育局!规划图都他妈批了!”
“操!老子就在城北!东风里是吧?天一亮就去堵门!”
“房东电话发我!!!现金!全款!现在就打钱!!!”
“楼上滚!老子先来的!东风里三号楼有没有房源?私我!价格好说!”
“妈的,房东电话打不通了!占线!肯定捂盘坐地起价了!”
“兄弟们组队啊!天亮扫楼!手快有手慢无!”
一条条,刷得飞快,字里行间喷出来的全是烧红了的铜钱味儿,隔着冰冷的屏幕都能燎着人脸!几百条?转眼就破千了!这帮人,都他妈不用睡觉的吗?!
一股寒气,混着浓烈的血腥味,首冲我喉咙口!我猛地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呕出来。
提前了!先知里说的“消息泄露日”明明还有几天!谁?!谁他妈干的?!
张浩?!这狗杂种,为了逼我,为了搅浑水,为了把东风里这锅汤彻底煮沸,他真敢提前把这炸弹点了?!
还是……烂菊花李那朵老菊花?用这消息来压我,逼我“配合”?!
又或者……是那些早就闻到腥味儿,躲在暗处的秃鹫?!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苍蝇在撞。攥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指甲深深嵌进冰冷的塑料壳里。口袋里,贴着心口的那个黑色绒布袋,像块烧红的铁,烫得我心尖都在抽搐。
我妈最后那点念想……我豁出去动了的最后底线……换来的这点喘息,像个天大的笑话!
这他妈算什么?!我刚拼了半条命从张浩嘴里抠出来、捂在怀里还没焐热的肉骨头,转眼就被扔进了饿红了眼的狼群里!
完了!全他妈完了!
老李头!那个被张浩逼到墙角、眼珠子都灰了的老头子!还有他那摊烂泥儿子!看到这消息会怎么样?!他们那点刚被协议压下去的、被尿骚味遮住的贪婪,会不会像野草一样,“噌”地一下,被这铺天盖地的“核心学区”火星子彻底点燃?!
我后背的寒毛一根根全炸了起来!一股冰冷的恐惧,比张浩藏在黑暗里那点猩红的烟头更瘆人,瞬间攫住了我!协议!那张沾着劣质口红和老头油泥的纸!它还能压得住吗?!
“操!” 我低吼一声,像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攥紧了口袋里的绒布袋!那点冰冷的坚硬硌着手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勉强压住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嘶吼。
去他妈的钱!现在不是换钱的时候了!老李头!必须立刻回东风里!赶在天亮之前!赶在这把火烧到老李头那扇破门之前!把协议彻底砸实!把那张纸,变成烧红的烙铁,死死焊在他和他那废物儿子的脑门上!
念头一起,我几乎是凭着本能,转身就朝着东风里的方向猛冲!两条腿灌了铅,又酸又沉,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可心里的那股邪火,烧得我眼珠子通红,硬是榨出最后一点力气,跌跌撞撞地在冰冷的夜色里狂奔!
冷风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割得生疼。肺里火烧火燎,吸进去的空气都带着冰碴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快!再快!赶回去!在老李头被这铺天盖地的“学区房”砸晕之前!
城市还在沉睡,主干道上偶尔有车灯划过,拉长我狂奔的影子,像个绝望的鬼魅。离东风里那片破败的筒子楼越近,心就沉得越厉害。
死寂。还是死寂。
可这死寂,跟之前不一样了。不再是单纯的破败和绝望,而是像一张被无形力量绷紧到极致的弓弦,压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即将爆裂的狂躁!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东风里那片熟悉的、黑黢黢的轮廓撞进视野。
我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灯!
原本死寂一片、只有零星几盏昏黄鬼火似的路灯的破败楼群里,此刻,竟然亮起了好几盏灯!
不是那种正常的、带着生活气的暖光。而是刺眼的、白惨惨的光!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突兀地、冰冷地撕开了几栋楼窗户上的黑暗!其中一盏,就他妈亮在老李头家那栋楼的西楼!那个位置……我死都不会认错!
那灯光,惨白得瘆人!
紧接着——
“吱呀——!!!”
一声尖锐刺耳、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划破了凌晨死寂的空气!像是什么生了锈的巨大铁门被猛地拉开!
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东风里入口那条最破的巷子口!
我的瞳孔骤然缩紧!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瞬间冰凉!
不是幻觉!不是风声!
只见巷子口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猛地射出来两道雪亮的、蛮横的光柱!刺得人眼睛生疼!紧接着,一辆脏兮兮的、沾满泥点的破面包车,像个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怪兽,“嘎吱”一声,粗暴地刹停在那盏唯一亮着的昏黄路灯底下!
车门“哗啦”一声被猛地拉开!
一个顶着鸡窝头、穿着皱巴巴西装、脖子上还挂个塑料牌牌的男人,第一个从驾驶座跳了下来,动作麻利得像打了鸡血!他手里抓着一个贼亮的手电筒,雪亮的光柱跟探照灯似的,毫无顾忌地扫射着旁边那栋最破的楼!
“快快快!就是这片儿!动作麻利点!” 他压着嗓子,声音却带着一种抑制不住的亢奋,在死寂的空气里格外清晰,“妈的,消息刚出,老子就第一个杀过来了!肯定有还没反应过来的!挨家挨户扫!看到有亮灯的就敲门!问卖不卖!”
随着他的吆喝,面包车后座又“扑通扑通”钻下来三西个人影,有男有女,手里都抓着厚厚一叠像是传单的东西,还有个男的扛着个带支架的玩意儿,看着像摄像机!
“刘哥,这……这破地方真能成学区房?看着不像啊?” 一个年轻点的声音带着点迟疑。
“你懂个屁!” 那个被叫刘哥的鸡窝头男人用手电筒狠狠敲了一下问话那人的脑袋,光柱在墙上乱晃,“内部消息!板上钉钉!懂吗?!现在就是抢时间!趁那些穷鬼房东还没回过神,还没坐地起价!赶紧把意向合同签了!定金砸下去!锁死房源!等天亮消息彻底爆了,黄花菜都凉了!快!都他妈动起来!”
他话音刚落,那几个人立刻像打了兴奋剂的猎狗,朝着不同的单元门就扑了过去!“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得如同擂鼓的敲门声,在这死寂的凌晨,像一颗颗炸雷,猛然响起!粗暴地撕碎了东风里最后一点虚假的宁静!
“有人吗?开门!收房的!”
“我们是正规中介!高价收东风里房子!现金!全款!”
“房东在吗?聊聊!价格绝对让你满意!”
那些刻意压低却难掩亢奋的呼喊声,混杂着粗暴的敲门声,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扎进我的心脏!
我像一尊被冻僵的石像,死死钉在街角的阴影里,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在一起,发出“咯咯”的轻响。
完了。
开始了。
比我想象的更快!更疯狂!更赤裸!
老李头家那盏惨白的灯还亮着……在西楼那个破窗户后面。
那些催命的敲门声……会不会……己经砸响了他家的门?!
协议!
那张我豁出命、押上我妈最后念想才换来的薄纸!
它……还他妈算数吗?!
一股灭顶的寒意,混杂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死死盯着老李头家那扇亮着惨白灯光的窗户,仿佛己经看到,那扇破门被拉开,老李头那张枯树皮似的脸在灯光下扭曲……和他儿子那双骤然被贪欲点亮的眼睛!
那点刚刚被我攥在手里的喘息……彻底没了!
真正的风暴,带着烧红了的铜钱味儿,己经卷到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