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心脏在那一瞬间首接他妈停跳！全身的血液“唰”地一下全涌到头顶，又“轰”地砸回脚底板，砸得我眼前发黑，手脚冰凉！
窗户上！
那张脸！那张被肮脏模糊的玻璃挤压得完全变形、只剩下惨白底色和两个黑洞洞眼窝的鬼脸！死死地、死死地贴在那儿！那双眼睛，像淬了剧毒的钩子，穿透污垢，带着能把人骨髓都冻住的贪婪和恶意，精准无比地钉在我死死捂住的裤兜上！
协议！他们在看协议！
“啊——！！！”
一声完全不受控制的、被巨大恐惧挤压变调的尖叫从我喉咙里炸出来！几乎是同时，身体比脑子更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理智！我猛地甩开手里拖着的破行李箱，箱子“哐当”砸在地上。旁边小破桌上，那把豁了口的旧剪刀，冷冰冰地躺在那儿——那是我以前用来剪线头、裁破布，甚至防身的家伙！
抓起来！冰凉的金属柄硌得掌心生疼！
去你妈的！
肾上腺素像高压泵一样瞬间打满全身！恐惧被一股更凶悍的、豁出去的狠劲顶替！想抢老娘的命根子？！我让你看！让你看个够！
身体像弹簧一样猛地拧转！握着那把豁口剪刀，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张死死贴在玻璃上的、扭曲变形的鬼脸，狠狠捅了过去！
“噗嗤——哗啦！！！”
剪刀尖带着我全身的重量和积压了二十多年的憋屈愤怒，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层积满油垢灰尘的破玻璃！碎裂声刺耳又痛快！玻璃渣子像冰雹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溅了一地！
那张紧贴着玻璃的惨白鬼脸，在玻璃碎裂的瞬间，如同被戳破的幻影，“嗖”地一下，消失了！
操！
我整个人因为用力过猛，差点扑到窗台上。胸口剧烈起伏，喘得像条离水的鱼。我死死攥着剪刀，手抖得不成样子，探出半个身子，不管不顾地朝外面那个狭窄得令人窒息、堆满垃圾的缝隙看去——
空荡荡！
只有隔壁那堵发霉发黑的脏墙，还有地上散落的新鲜玻璃碎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刚才那张鬼脸，就像从未出现过。只有窗外带着垃圾腐烂臭味的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吹在我被冷汗浸透的后背上，激起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幻觉？不可能！那眼神，那贪婪，那恶意，太他妈真实了！
灰夹克？顾砚深？还是……大伯母和林强那两个阴魂不散的吸血鬼找了别的下三滥？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裤兜里那两份卷成筒的协议，硬邦邦地顶着我，沉甸甸的，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皮肉生疼。
这地方！这鬼地方！真他妈是地狱入口！
跑！立刻！马上！
我猛地缩回身子，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冰得我一哆嗦。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那股几乎要把我撑爆的、无处发泄的憋屈和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撵得东躲西藏？！凭什么我拿着我应得的钱和房子，却要活得像个见不得光的贼？！
视线，带着一股发泄不出的狠戾，猛地扫向出租屋里那面最显眼的墙！
就是这面墙！
曾经贴满了我和张浩那些“甜蜜”的、现在想起来恨不得自戳双目的合影！每一张虚伪的笑脸，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我愚蠢的过去上！后来那些照片被我撕了，扔了，烧了。但墙上，还顽固地残留着一块块深浅不一的胶印和撕掉照片后留下的白色痕迹，斑斑驳驳，像一块块丑陋的、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它们顽固地扒在墙上，像张浩和苏薇薇那两张令人作呕的脸，阴魂不散地嘲笑着我的失败，我的卑微，我的……一无所有！
一股滚烫的、混杂着滔天恨意和某种疯狂决绝的火焰，猛地从脚底板窜起，瞬间烧干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烧得我眼睛发红！烧得我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跑？可以！但就这么灰溜溜地滚蛋？让这面刻满了我耻辱的破墙继续杵在这儿，嘲笑我？！
放你娘的狗屁！
去他妈的过去！去他妈的卑微！老娘现在有钱！有房！未来还有更多！
一股从未有过的、近乎野蛮的力量猛地灌注全身！我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豹子，几步就冲到那面墙前！指甲狠狠抠进那些顽固的胶印边缘，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快意，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往下撕扯！
“刺啦——！”
一块覆盖着厚厚灰尘和胶痕的旧墙皮，连带着底下那层薄薄的腻子，被我硬生生撕了下来！碎屑簌簌落下。不够！
“刺啦！刺啦——！”
我疯了似的，完全感觉不到指甲翻卷的疼痛，两只手一起上，对着墙上那些顽固的白色胶印和污渍，发狠地抓挠、撕扯！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灰白色的墙皮碎末和干硬的胶粒，火辣辣的疼。但我不管！我要把这些恶心的、象征着我愚蠢过去的印记，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掉！
墙皮碎屑像下雪一样落在我头发上、肩膀上。墙上很快变得一片狼藉，坑坑洼洼，露出了里面更灰暗粗糙的墙体。但那些刺眼的白色胶痕，终于被暴力地覆盖、破坏，变得模糊不清。
剧烈的喘息着，胸口因为激动和用力而剧烈起伏。我低头，看着自己沾满墙灰、指甲缝渗出血丝的双手，再抬头，看着那片被自己亲手毁掉、变得丑陋不堪的墙面。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血腥味的、冰冷又滚烫的爽，猛地冲上头顶！
爽！
现在，该轮到老娘的东西上场了！
我猛地伸手，几乎是带着一种凶狠的仪式感，狠狠掏进裤兜！指尖触碰到那卷成筒的、硬邦邦的纸张。就是它！我的未来！我的命！我的底气！
猛地抽出来！唰啦一声！
两份崭新得刺眼的红皮文件！封面上印着几个烫金的大字：“XX区城市更新房屋拆迁补偿安置协议（回迁）”。那红色，红得那么正，那么亮，像两团燃烧的火焰，瞬间照亮了这间阴暗破败的出租屋！也照亮了我被恨意和决心烧得通红的眼睛！
协议在我手里微微颤抖。我盯着那鲜红的封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胸腔里那股翻腾的戾气，仿佛被这抹红色强行压下去，沉淀成一种更为冰冷、更为坚硬的东西。
够了。该告别了。用最响亮的方式！
我松开手，任由那份卷着的协议“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另一份协议在我手里被小心地、郑重其事地展开。纸张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红色的封面完全展开，露出里面盖着鲜红大公章、印着我“林晚”名字的正文页。油墨的味道，混着新纸张特有的气息，钻入鼻腔。这味道，比任何香水都他妈好闻一万倍！
我的目光，像最精准的标尺，牢牢锁定了那片被我刚刚暴力“清理”出来的、位于墙面最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就是这里！
另一只空着的手，伸向刚才扔在破桌子上的那个红色大夹子——那是我以前夹重要票据用的，塑料的，很土，但红得极其醒目！一把抓起！
捏着展开的协议一角，另一只手拿着那个巨大醒目的红色塑料夹子。手臂高高扬起，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朝着那片狼藉却无比干净的墙面中央，狠狠按了下去！
“啪——嗒！”
清脆的、带着回音的声响！
那个巨大的红色塑料夹子，像一枚最耀眼的勋章，死死地咬合在协议的上端，将那份象征着未来、象征着彻底翻身的鲜红协议，牢牢地、端端正正地钉在了墙上！红夹子，红协议，在昏暗的灯光下，红得那么嚣张！那么刺眼！那么……痛快淋漓！
它取代了那些虚伪的合影，取代了那些屈辱的胶痕，像一面胜利的旗帜，插在了这片曾经埋葬了我所有天真和幻想的废墟之上！
冰冷的快意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我退后一步，微微仰起头，看着墙上那抹醒目的、燃烧般的红色。胸腔里憋着的那股气，那股从拿到协议就被追杀、被算计、被逼到角落的恶气，那股烧掉照片撕扯墙皮的戾气，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我对着那面空荡荡、只剩下那份鲜红协议的墙，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冰冷得像淬了火的刀子，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撞击般的铿锵：
“张浩，苏薇薇——”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们此刻可能在哪里、在干什么。但无所谓了！我的目光死死钉在墙上那份协议上，仿佛能穿透墙壁，钉在那对狗男女扭曲的脸上！
“看见了吗？！”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的痛快和宣告！
“这才他妈是刚开始！”
我猛地抬手，食指狠狠点向墙上那份红得耀眼的协议，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给老娘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面墙——”
我的视线扫过协议旁边那片被我撕扯得坑洼不平、却无比干净的墙面，一股前所未有的、掌控自己命运的豪气猛地冲上头顶！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野心：
“——迟早！会被真正的房产证！贴！满！”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烧红的钉子，狠狠砸进墙壁，也砸碎了过去那个软弱可欺的林晚！
“房产证贴满”这五个字出口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首冲天灵盖的极致爽感猛地炸开！像压抑了千年的火山轰然喷发！烧光了所有的憋屈、所有的恐惧！爽！真他妈的爽到骨子里！这是属于我林晚的战场！我的战利品！我的未来！
极致的宣泄带来的让我微微眩晕，胸腔剧烈起伏，全身的肌肉都因为这声宣告而绷紧又放松。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然而——
就在这宣告的尾音还未完全消散、那股畅快淋漓的爽感还在血液里奔涌的瞬间！
出租屋那扇破旧铁门和布满污垢的水泥地面之间，那道狭窄得几乎可以忽略的门缝——
一片极其模糊、极其黯淡、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不规则阴影，猛地、如同受惊的毒蛇一般，倏地缩了回去！
快！快得只留下视网膜上一道残影！
但那绝对不是错觉！
刚才……有人！就趴在门外！透过那道该死的门缝！在偷听！在窥视！
我全身的汗毛在这一刻全部倒竖起来！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停之后是疯狂到要炸裂的擂动！
是谁？！
是那个窗外的鬼脸？是水塔上的眼睛？还是……大伯母和林强那两个阴魂不散的杂碎？！
冰冷的寒意瞬间取代了刚才的滚烫快意，顺着脊椎骨急速爬升，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
“谁？！” 一声厉喝从我喉咙里冲出，带着破音的尖锐！我猛地转身，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赤红着眼睛，死死盯住那扇紧闭的、隔绝了内外的破铁门！身体绷紧，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门外，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老旧空调外机挂在隔壁墙上，发出单调而疲惫的“嗡…嗡…”声，像垂死的喘息。
但那片消失的阴影带来的惊悚感，却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浇透了我刚刚燃起的、滚烫的胜利之火。
我钉在墙上的，不仅是我的未来，更是……催命的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