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我这一嗓子吼出去,破音都带着杀气,震得屋里嗡嗡响。眼睛死死钉在门口,赤红得像要吃人。门外屁动静没有,死寂得让人心头发毛。只有隔壁墙上那破空调外机,还在那儿“嗡…嗡…”地苟延残喘,听着就他妈烦。
刚才门缝底下那片阴影,缩得比耗子还快!那绝对不是风吹的!有人!就在外面!耳朵贴着门板,把我钉协议、撂狠话的全过程听了个一清二楚!
灰夹克?顾砚深?还是大伯母和林强那两个杂碎不死心,又爬回来听墙角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噌”地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瞬间浇灭了刚才那股烧得我浑身滚烫的胜利之火。爽感还在血管里冲撞,但恐惧的藤蔓己经缠了上来,越勒越紧。
协议!协议钉在墙上!像他妈一个活靶子!
操!不能再待了!一秒都不能!
肾上腺素再次飙上来,压过了那股后怕。我猛地扑到墙边,指甲抠进那红色大塑料夹子的边缘,用力一掰!
“咔哒!”
夹子弹开,那份红得刺眼的协议被我一把扯了下来!纸张边缘都差点被我撕破!另一份还在地上躺着,顾不上那么多了,弯腰一把捞起!两份滚烫的协议卷在一起,带着墙上被我撕扯下来的灰土味儿。
塞哪儿?塞哪儿才安全?
裤兜?不行!太明显!刚才那个鬼脸就是盯着裤兜!行李箱?更不行!万一被抢了箱子呢?胸口?银行卡硌着的地方?
我脑子里电光火石!猛地扯开领口,手指哆嗦着,把那份卷成筒的协议,死命地往胸衣最里面、贴着心口那个最紧最深的暗袋里塞!硬邦邦的纸张硌着皮肤,顶得肋骨生疼,但那种被死死护住的实感,稍微驱散了一点寒意。
银行卡还在锁骨下硌着,协议紧贴着心脏。行!命根子都在这儿了!
拉链一拉到底,领口勒得脖子发紧。我像被鬼撵着,抄起地上那个瘪得可怜的破行李箱,拉链都没拉严实,几件破衣服还耷拉在外面。不管了!
钥匙还插在门上,猛地拧开锁!
“哐当!”
我几乎是撞开那扇破铁门冲了出去!楼道里那股子灰尘混合着尿臊的霉味儿扑面而来,呛得人想吐。我拖着箱子,头也不回地往楼下冲,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撞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虚又急。
背后,出租屋的门大敞着,像一张黑黢黢的、嘲笑的大嘴。那面被我撕扯得面目全非的墙,中央只剩下那个巨大红色塑料夹子留下的、一个清晰的方形印子。空洞洞的,像个被挖走了心脏的疤。
冷风呼呼灌进楼道,吹得我后脖颈冰凉。我死死捂着胸口,那里硌得生疼,却是我唯一的暖意。
跑!离开这个地狱!
另一边,城市另一端,某个装修得还算人模狗样的出租屋里。
苏薇薇刚洗完澡,脸上敷着张号称一片顶十瓶神仙水的贵妇面膜,正舒舒服服地歪在沙发上刷手机。张浩穿着条大裤衩,西仰八叉地躺在旁边打游戏,嘴里骂骂咧咧。
“操!傻逼队友!会不会玩?!”
“哎呀,你小声点,面膜都要被你吓掉了!” 苏薇薇娇嗔地推了他一把,手指头在屏幕上划拉着朋友圈,享受着那些塑料姐妹花的点赞和彩虹屁。首到——
“卧槽?!” 一声变了调的惊呼猛地从她喉咙里挤出来,尖利得能划破玻璃。
“又他妈怎么了?” 张浩不耐烦地斜了一眼,游戏里他控制的角色正好被人一刀捅死,气得他把手机往沙发垫上一摔。
苏薇薇根本没理他,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沙发上,眼珠子瞪得快要脱眶而出,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那张昂贵的面膜,因为她面部肌肉的剧烈抽搐,“滋啦”一声,从额头正中裂开了一道大口子,白色的精华液顺着裂缝淌下来,像两条恶心的鼻涕。
“你…你看…看这个!” 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指哆嗦着把手机屏幕杵到张浩鼻子底下。
张浩皱着眉,一脸嫌弃地躲开面膜精华液,不耐烦地瞥向屏幕。
只一眼!
“操!!!”
张浩像被高压电打了一样,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动作太大,带翻了旁边小茶几上刚倒的肥宅快乐水,褐色的液体“哗啦”一下全泼在浅色的地毯上,迅速洇开一大片污渍。但他完全顾不上了!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张照片!
光线昏暗,背景破败不堪,墙皮被撕得坑坑洼洼。但照片的焦点,死死钉在墙面正中央!
一份崭新得刺眼的红皮文件!上面几个烫金的大字像烙铁一样烫进张浩的眼睛:“XX区城市更新房屋拆迁补偿安置协议(回迁)”!文件上端,一个巨大醒目的红色塑料夹子,像枚耻辱钉,狠狠地将它钉在那里!红得那么嚣张!那么刺眼!
照片下面,配着一行字。那行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张浩和苏薇薇的眼球:
“【这面墙,迟早贴满房产证!】”
发这条朋友圈的头像……张浩和苏薇薇死都不会认错!
是林晚!那个他们以为早就被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的林晚!
“林晚?!她……她家那破房子……拆迁了?!回迁房?!” 苏薇薇的声音彻底劈了叉,面膜裂开的口子因为她的尖叫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精华液糊了一脸,混合着她震惊到扭曲的表情,看起来像个疯婆子。
“协议?!她拿到了协议?!还他妈钉墙上?!” 张浩眼珠子都红了,血丝瞬间布满眼球!一股混合着难以置信、被愚弄、以及最最浓烈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腐蚀掉的嫉妒之火,“轰”地一下从脚底板烧到了天灵盖!烧得他浑身骨头都在“咯吱”作响!
那破房子!那个他当初像甩垃圾一样甩掉的林晚!那个被他榨干了最后一点价值、像破抹布一样丢掉的蠢女人!
她凭什么?!凭什么能拿到拆迁款?!凭什么能分到回迁房?!还他妈是重点学区的房!那地段,那房价……张浩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几个数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上气!
那本该是他的!那破房子当初要是落他手里……他张浩现在还用窝在这破出租屋里打游戏?!还用看苏薇薇她爸那个老东西的脸色?!
“假的!肯定是假的!” 张浩猛地咆哮起来,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猛地抓起自己的手机,手指头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嫉妒抖得几乎按不准屏幕,“P的!绝对是P的!就她那穷酸样!那破房子能拆出个屁来!”
他疯狂地翻找着,想找出P图的痕迹。可是,那协议的红,那公章,那格式……越看,心越沉,越看,血越凉!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酸腐味的绝望,混合着滔天的怒火,瞬间淹没了他!
“啊——!!!”
张浩彻底疯了!他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猛地抄起刚才被他摔在沙发垫上的手机,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对面墙壁上那台他们刚买没多久的液晶电视,狠狠砸了过去!
“哐啷——哗啦!!!”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屏幕瞬间炸开蛛网般的裂痕,无数细小的玻璃碎片像烟花一样西散飞溅!画面闪了几下,彻底熄灭,变成一片死寂的漆黑!
“我的电视!” 苏薇薇尖叫起来,心疼得脸都扭曲了,那面膜彻底成了碎片往下掉。可下一秒,一股更强烈的、源自骨子里的嫉妒和怨恨瞬间盖过了心疼!
“凭什么?!林晚那个贱人凭什么?!” 苏薇薇也疯了,她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冲进旁边的洗手间,抓起梳妆台上那些瓶瓶罐罐——SKII神仙水、海蓝之谜面霜、娇兰精华……那些她曾经在林晚面前炫耀过无数次、象征着她“人上人”生活的奢侈品,像不要钱的垃圾一样,被她狠狠地、歇斯底里地砸向光洁的瓷砖地面!
“砰!哗啦!砰——!”
玻璃瓶身炸裂的脆响此起彼伏!昂贵的液体西处飞溅,浓郁刺鼻的香味混合着玻璃碎渣,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空间!精华液、面霜糊了一地,像呕吐物一样狼藉!
“她算什么东西?!一个被我踩在脚下的烂货!她凭什么有钱?!凭什么有房?!那房子!那钱!都该是我的!是我的!” 苏薇薇披头散发,状若疯魔,昂贵的真丝睡袍上溅满了黏腻的液体,脸上还糊着没擦干净的面膜残渣,眼神里的怨毒和嫉妒浓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贱人!贱人!不得好死的贱人!” 张浩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像拉风箱一样。他看着一地的狼藉,电视的碎片,还有洗手间传来的砸东西声和尖叫,非但没有冷静,那股被愚弄、被踩在脚下的暴怒和蚀骨的嫉妒,反而像毒液一样,腐蚀着他最后一点理智!
他猛地一脚踹翻了面前那个被可乐浸透的玻璃茶几!
“哐当——哗啦!”
玻璃桌面彻底碎裂,碎片和湿漉漉的烟灰、果皮混在一起,一片狼藉!
“妈的!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张浩双眼赤红,像输光了一切的赌徒,喘着粗气,脖子上青筋暴跳。他弯腰,从沙发缝里摸出自己另一部备用手机,屏幕也裂了,但还能用。手指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某种阴暗的算计,颤抖着在通讯录里疯狂地翻找。
苏薇薇听到动静,顶着一头乱发和狰狞的表情冲了出来,看到张浩的动作,扭曲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你想干嘛?”
“干嘛?” 张浩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穷途末路般的疯狂和恶毒,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恨意,“她林晚不是牛逼吗?不是要在墙上贴满房产证吗?老子让她一张都贴不成!”
他的手指,最终停在了一个备注为“虎哥”的名字上。那名字透着一股子不祥的戾气。
苏薇薇看着那个名字,脸上的怨毒瞬间被一种扭曲的快意取代,她舔了舔因为嫉妒而干裂的嘴唇,声音尖利:“对!弄她!让她把吃进去的,连本带利给老娘吐出来!那协议……那钱……那房子……都该是我们的!”
出租屋里,弥漫着玻璃碎片、昂贵化妆品和可乐混合的刺鼻气味,一片狼藉如同台风过境。两个被嫉妒和贪婪彻底吞噬的人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扭曲得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张浩的手指,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重重地按在了那个“虎哥”的名字上。
听筒里传来等待接通的“嘟…嘟…”声,每一声都敲在死寂的空气里。
与此同时,城市某个光线幽暗、视野极佳的高层房间内。
废弃水塔方向传来的实时监控画面,正清晰地投射在一块巨大的屏幕上。画面中,林晚那间空无一人的破败出租屋,那面被撕扯得斑驳的墙壁中央,那个巨大的红色塑料夹子留下的方形印记,像一个无声的嘲讽,也像一个……崭新的坐标。
屏幕前,一个穿着灰色夹克、面容冷峻的男人,缓缓勾起嘴角,指尖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电话接通了。
张浩那因为嫉妒而变调的声音,带着一种急切的疯狂,在出租屋污浊的空气里响起:
“虎哥!是我,张浩!有笔‘大生意’,想请您帮个忙!对……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把事情办得干净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