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怨灵那沙哑的、充满了浓重怨气的声音,像一把生了锈的锯子,在林婉的耳边,缓缓地拉动。
它举起了手中那把凝实得如同真铁的指挥刀。
冰冷的、仿佛能割裂灵魂的刀锋,对准了林婉那因为剧痛和恐惧而无法动弹的、纤细的脖颈。
完了。
林婉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她看着自己那条正在不断蔓延着蛛网般裂痕的手臂,感受着自己灵魂正在被一点点“撕碎”的剧痛,她知道,自己死定了。
“住手!”
一声嘶哑的咆哮,从沈默的喉咙里爆发!
他背着昏迷的王猛,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攻击或闪避。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把指挥刀,缓缓地,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向着林婉的脖子,落了下去。
攻击,是没用的。
任何对怨灵造成的伤害,都会以“破碎”的形式,返还到攻击者的身上。
这是一个无解的、充满了恶意的因果律。
除非……
除非,能从源头上,打破这个“因果”。
沈默的目光,像两道被逼入绝境的闪电,猛地从那个船长怨灵的身上移开,死死地,锁定在了它身后,那面巨大的、破碎的穿衣镜上!
【规则二:一面破碎的镜子,映照出一个破碎的你。】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他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他瞬间明白了。
这个规则,是双向的!
镜子是破碎的,所以,镜子里的怨灵,它的“存在”本身,也是破碎的、不完整的!
而任何对这个“不完整”的怨灵造成的伤害,都会导致攻击者,变得同样“不完整”!
那么,反过来呢?
如果……镜子不再破碎呢?
如果镜子里的那个“你”,变得“完整”了呢?
一个疯狂的、没有任何依据的、纯粹建立在逻辑推理和人性博弈之上的赌局,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
他没有时间去验证。
他只能赌。
赌那个制定了规则的“东西”,也必须,遵守它自己制定的规则!
“晓晓!”
沈默猛地回头,对着那个己经吓傻了的女孩,发出了最后的、嘶哑的咆哮!
“别管那个鬼!去修镜子!”
“用你的血!把那些碎片,给我重新连起来!”
“快!!”
修镜子?
用血?
苏晓晓彻底懵了。她不明白沈默在说什么。那面镜子,己经碎成了上百块,怎么可能用血去修补?
可她看着沈默那双因为焦急和疯狂而变得赤红的眼睛,她没有再犹豫。
她不知道这个方法是否可行,但她知道,这是沈默在绝境中,为他们找到的,唯一的“可能性”。
她猛地一咬牙,将自己的指尖,狠狠地咬破!
鲜红的、温热的血液,涌了出来。
她不再去看那个即将行凶的船长怨灵,也不再去看那个命悬一线的林婉。她闭上眼,将自己脑海里所有关于民俗、关于阵法、关于“气”的流动的知识,都调动了起来。
然后,她冲向了那面巨大的、破碎的穿衣镜。
她伸出那根流着血的手指,以一种近乎本能的、玄之又玄的姿态,在那面冰冷的、破碎的镜面上,飞快地游走起来!
她的指尖,像一支蘸满了朱砂的符笔。
鲜红的血液,在那些纵横交错的裂痕之间,留下了一道道诡异的、充满了灵性的血线。
她不是在画符。
她是在……“缝合”。
用自己的血,用自己的气,用自己对这门古老学问的全部理解,去尝试着,将这面破碎的镜子,在“概念”上,重新缝合成一个“整体”!
几乎是在她落笔的瞬间。
那个正高举着指挥刀,准备斩下林婉头颅的船长怨灵,动作猛地一滞!
它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困惑和……不安。
它缓缓地,缓缓地,回过头,看向了那面正在被苏晓晓用鲜血涂抹的镜子。
它看到,镜子里,那个由无数碎片拼接而成的、残缺的“自己”,正在那些血线的连接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完整!
一股不属于它的、陌生的“完整感”,正顺着某种看不见的联系,从镜子里,传递到它的身上!
与此同时,林婉那条正在不断蔓延着裂痕的手臂,那股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竟然……停止了!
有用!
沈默的心中,涌起一股狂喜!
他赌对了!
可他知道,这还不够!
苏晓晓的血,只能暂时“欺骗”规则,却无法真正对抗这个怨灵。
他看着那个因为“完整”而变得愈发凝实、也愈发暴戾的船长怨灵,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颗冰冷的、黑色的鹅卵石。
他没有把它当成武器。
他只是将它,高高地举起,对准了那个船长怨灵。
他用一种平静的、不带任何敌意的声音,缓缓地说道:
“船长。”
“你的船员,在等你。”
“该……启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