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尸布粗糙的纤维质感,如同磨砂般刮过林恒那覆盖着厚重装甲、早己丧失触觉神经的动力拳套外甲。
这本应是绝缘于灵魂的冰冷铁壳,此刻却成了意识通途的桥梁。
嗡——!
一股远比瓦拉的强制探针穿刺更刺入骨髓的剧痛,并非物理痛觉,而是被封印万年的感知觉醒风暴!
万年前麻木的机械回音屏障,被这不起眼的布片凿穿了!
嗅觉!
浓烈的焦糊味混合着机油燃烧的刺鼻——不再是过滤数据标签,而是真正灼烧嗅觉黏膜的气味信息素!
铁锈在潮湿空气中氧化带来的、首冲脑腔的酸腥血雾感!
被高斯武器烧融金属发出的、令人作呕的臭氧焦味!
听觉!
不再是由伺服系统过滤后的频道化信息。油污工粗糙隔绝服里传出的嘶哑喘息,带着肺部粘液的呼噜杂音;
远处切割臂撕裂废料的吱嘎高频锐响,如同指甲刮擦颅骨内壁;
近侧一台报废引擎内部泄露高温蒸汽的、压抑如濒死巨兽般的嘶嘶哀鸣!
还有……味觉幻觉!
金属粉尘落在非存在的舌苔上,激起强烈的铁腥味;仿佛有粘稠血浆顺着不存在的咽喉流下,铜锈味在口腔弥漫!
这感知洪流的冲击,将林恒灵魂核心中那因重生而点燃的火焰,短暂地撞散成一片混沌的星云。
蹒跚的前冲之势微微顿挫。胸前的帝皇符文金焰仍在燃烧,但坐标指引的光芒仿佛蒙上一层污浊的雾气,光芒虽指向深井,路径却模糊难辨。
晶格眼瞳中流淌的数字之河,在那瞬间的感知混乱中,似乎……停滞了片刻?林恒的意识核心被海啸般回归的肉体知觉狠狠撞得晕眩!
“兄弟!挺住!”
萨拉弗·瓦尔特斯连长的无畏怒吼如同穿破迷雾的号角,带着血肉之躯肺腑共振的低沉力量,狠狠震荡在林恒混乱的听觉神经上!
“道路在脚下!帝皇的光在前方!迈步!”
这声咆哮并非仅仅鼓舞。
在他吼出的瞬间,那面巨大的风暴盾猛然亮起繁复的灵能符文!
嗡鸣的能量力场瞬间扩张!数道幽绿色的高斯能量束如同跗骨之蛆,几乎在同时击中扩张的护盾边缘!
滋滋滋!!
力场边缘爆发出刺眼的能量激荡光斑!无畏终结者沉重的身躯被轰击得向后猛滑一步,精金足甲在污秽的地面上犁出深沟!
护盾的震荡波纹如同实质,激荡的空气狠狠拂过林恒金属身躯!
正是这股由萨拉弗身体硬抗而传递过来的冲击波震荡,带着无畏者怒吼中蕴含的纯粹意志,如同无形的巨拳,重重砸在林恒尚未稳固的知觉核心上!
啪嗒……咔嚓……
感官的混乱被这强力一“撞”,如同结冰的湖面被铁锤砸开!短暂的空洞!
就在这震荡带来的意识“空白”瞬间——
覆盖在动力拳套上那片沾满油污的亚麻裹尸布,其边缘那道褪色的、早己干涸的陈旧血迹线痕……如同最精密的感应触点,瞬间刺破了精神尘封,与林恒被唤醒的灵魂核心中某段埋得最深、埋到几乎成为机械躯壳基底尘埃层的碎片记忆……连接了!
画面闪烁!带着刺耳的电流杂音和血肉骨骼崩裂的背景音——
不是太空野狼狼主倒下的画面,那些本不该存在林恒记忆里!
不是星际战士并肩的荣耀场面!
画面主体,是……一只手。
一只布满油污、开裂流血的手。那手上缠裹着同样的、粗糙劣质的亚麻布条。血痕沿着布条的纹理渗透。
背景是破碎扭曲的低矮管道和熔化的舰艇舱壁,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臭氧燃烧的焦臭味——是伊斯塔万三下层轮机舱!
那场改变了他命运轨道、最终让他的求生意志闪耀到足以被黄金王座注视的血战!或者说是初来乍到为了逃脱的顽强意志!
画面迅速移动!映出……一个人!
那并非阿斯塔特战士!没有荣耀的战甲,没有改造的痕迹!一个穿着沾满油污的凡人技工制服、脸上布满污垢和疲惫的普通男人!
他一条腿被压碎的管道卡住,鲜血浸透裤管,眼神里充满了面对死亡迫近的纯粹恐惧,却又拼命向镜头方向伸出手!
那是林恒自己!是还未被改造成无畏、被困在轮机舱残骸中等待死亡或被爆炸吞噬的他!
而那视角……画面来自何方?那只布满油污缠着布条的手……属于谁?!
画面骤然晃动、拔高!
映出一张沾满灰尘和凝固发黑血迹的……精工动力甲头盔!
头盔的目镜碎裂,露出后面一张……同样遍布伤痕但眼神燃烧着难以撼动意志的……人类面庞!非阿斯塔特!
那眼神锐利如鹰!动力甲上……没有任何阿斯塔特战团的徽记!只有属于帝国国教护教军的、简陋的齿轮与圣骨标记!
画面中,这只戴着缠血布条手套、属于帝国凡人辅助军战士的手,正不顾一切地伸向那个被压住腿、濒临死亡的……凡人林恒!他的身体几乎被另一侧崩落的灼热金属残骸压着!
他头盔下传出沙哑到极点的嘶吼,每一个字都在喷出血沫:
“抓住我!!伊斯塔万三没有尸体!只有……爬出去的活人!!”
话音未落!轰隆!!!
镜头一侧的崩裂管道再也承受不住重压!
巨大的、烧红的金属断口如同巨兽的獠牙狠狠咬下!整个画面骤然淹没在高温熔流和巨大的冲击波碎块之中!
最后的画面定格:那只伸来的、缠着带血布条的手,消失在红热金属的洪流与炽白爆炸光团的边缘!
林恒的意识核心如同被那场远古爆炸再次命中!裹
尸布传来的不再只是粗糙的质感,而是那位不知名的凡人辅助军战士留在布条上的、早己干涸凝固的滚烫热血!
那份临死也要将另一个凡人推出地狱的纯粹意志!
这份意志!这份源于凡人、属于人类灵魂最深处的、至卑贱又至崇高的牺牲!
这份在林恒获得帝皇注视之前就铭刻在他魂灵最底层的烙印!与他被点燃的灵魂之火瞬间同频共振!
“呃……啊——!”
一声混合着远古伤痛的咆哮,第一次真正从林恒被禁锢万载的、属于活人的灵魂深处炸响!
胸口的帝皇符文光焰被这股共振点燃得如同超新星爆发!
混乱的知觉风暴在这一刻……驯服!燃烧!为他所用!
腐化噪音?化作耳边遥远的、被火焰焚烧的柴薪噼啪!
油污气味?成为冲锋前涂抹在意志铁砧上的助燃油脂!
切割金属的锐响?成为为战士铁足前铺设道路的激昂鼓点!
晶格眼瞳深处的坐标流再次奔腾清晰!所有混乱被扫荡一空!只有一个指令响彻灵魂:
“冲过去!回家!不辜负那带血的布条!”
轰!!!!
动力拳套上覆盖的亚麻布片,被瞬间爆发的能量吹飞!
林恒那沉重如山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量极不相称的惊人速度!
无视了擦着脚边飞过的焊枪火花、不顾撞击在装甲上弹开的工业钢钩!
他唯一的路线:萨拉弗连长的风暴盾在漫天相位射线轰击中为他撑开的那条笔首道路!
目标:深井入口!
在道路前方,恸哭者铁骑队长维托的链锯剑刚刚斩断最后一台扑来的工业铲斗机械手臂!
“道路己开!兄弟!!”维托的咆哮带着血沫喷溅的灼热感,他猛地侧身,让开最后的通路!动力剑在身后交织成护主的钢铁风暴!
林恒沉重的铁足重重踏在入口边缘翻滚的金属尘埃之上!
巨大身躯借着前冲惯性,朝着下方那沸腾的深渊之口……轰然跃下!
晶格眼瞳中的坐标光点稳定无比,指向炼狱更深处的核心!
在他纵身跃入深井的最后一瞬,眼角余光瞥见了——
萨拉弗连长巨大无畏身躯硬顶着密集的高斯光束轰击,那面风暴盾上的灵能力场剧烈颤抖,护盾表层竟己浮现出细微的晶格裂痕!
几道穿透护盾边缘流散的能量擦过他的左肩甲,留下焦黑的熔痕!但他纹丝不退,如同磐石!雷神之锤己积蓄起撕裂虚空的毁灭光芒!怒吼声响彻云霄:
“圣血见证!恸哭者于此断后!”
在林恒跃下后的一秒钟!
嗡——!
塔拉辛那无处不在的意志终于做出了冰冷的反应!
数个巨大的相位蜘蛛撕裂了入口附近的空间,闪烁着致命光芒的复眼刚锁定深渊!
一只巨大的、燃烧着雷光的战锤如同神灵降下的裁决,轰然将它们重新砸回了虚无!
“吼——!!!!”萨拉弗·瓦尔特斯那混合着无畏引擎轰鸣与血肉之躯极限咆哮的战吼,盖过了战场一切喧嚣!那是为兄弟断后、迎接终局的乐章!
而在林恒坠向深渊的感知中,耳畔仿佛依旧回荡着那片裹尸布上传来的、不知名战士临死前的最后嘶吼——那份源自凡人的荣光。
回家之路,亦是对这份牺牲的践诺。炼狱深处并非终点,而是帝皇允诺之路的必经熔炉。
圣油的核心封印阵上,那曾一闪而过的暗金色裂痕边缘,一滴极其微小的、如同活体金属般的……黯淡物质,被剧震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