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扇轻摇,虫鸣聒噪。
刘胜蹲在灶台边,给洗碗的婶婶扇着风,随意找了个话题聊起:"婶婶,动哥和全哥在城里谋的啥活计?"
"你动哥在城里木工坊做匠人,你全哥在县衙铁匠铺给朝廷当差。" 说起两个儿子,婶婶眼角的笑纹都漾开了,指尖在围裙上擦了擦,"每月都寄银子回来,说是要接我们去城里住呢。"
"两位哥哥真是有本事,习得一身安身立命的手艺。" 刘胜仰头望着婶婶,眼里盈着真切的羡慕。
"可不是嘛," 婶婶往院门口瞥了眼,压低声音道,"要不是你二叔偏舍不得这山坳坳,不然早跟着去享清福了。"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正在门口修犁耙的二叔突然出声,铁砧上的火星溅得老高一截,"都去城里,没人种地,都喝西北风去?农民离了地就像树断了根,真闹起饥荒来,有地才有底气!"
"二叔说得对,民以食为天,土地可是咱们农民的根本,正所谓手里有地,心里不慌。" 刘胜忙不迭点头,又补了句,"不过匠人也了不得,好农具能省大半力气,将来动哥全哥打出好犁耙,咱们村的收成怕要翻番呢!"
二叔手里的活停了下来,抬头打量这个今日给他不少惊喜的侄儿,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外:"哟呵,你这混小子今儿倒说了句明白话。"
见二叔脸色缓和,刘胜趁热打铁:"对了二叔,咱村为啥不打口井?每次看婶子还有村里其他妇人都要去村口挑水,来来回回累人不说,还耽误事。"
"祠堂门口那空地就有井坑!" 二叔将犁耙磕在门槛上,"农闲时各家出劳力,挖断了三把锄头,连个湿土都没见着。村子里猜想是咱这地势高,打不成井!" 他抹了把额角的汗,指向后山,"你瞅那石头缝,能攒住水才怪。"
"后山的山溪能引水啊!" 刘胜凑近两步,指尖戳了戳晾衣绳上的竹杆,"不用挖渠,用这竹子就行。"
二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脸疑惑:这混小子莫不是今日白天晒傻了?
刘胜也不辩解,转身问婶婶:"婶,今早给我的竹节还有不?"
"有呢,进门右墙角堆着。" 婶婶擦着手出来,"怎的?又要做捉鱼陷阱?"
"不是,我想拿来给二叔演示个东西。" 刘胜捡了两根粗竹节,抄起菜刀劈成两半,又用柴刀刮去内壁的竹节,动作利索得像模像样。
他捧着半片竹槽走到二叔跟前:"您瞧好了!" 说着舀了瓢洗碗水从竹槽高处倒下,水流经另一端垫高的竹槽改道,最后顺着弧度哗啦啦流到地面,在泥土地上洇出一片湿印。
二叔的眼睛倏地亮了。他猛地站起身,将犁耙靠放在墙边:"嚯,你小子哪学的这本事?"
"以前在城里私塾,先生讲过竹筒引水的法子。" 刘胜不动声色把功劳推给那位 "胡子花白" 的 "先生",话未说完就被二叔攥着衣袖往外拖。
"哎,二叔,您轻点!我就剩这一件衣服了,扯烂了明日要光膀子了!"
"走!找村长去!" 二叔的步子踏得尘土飞扬,惊得院角的老母鸡扑棱着翅膀乱窜。刘胜被拽得一个趔趄,手里的竹槽差点飞出去,只得对着愣在原地的婶婶大喊:"婶!给我们留门!我们去村长家......"
婶婶闻声走到门口,却只见两道急匆匆的背影,声音己渐行渐远,不禁嘀咕:"大晚上的,闹什么名堂?"
村长家的院子里,二叔像献宝似的捧着竹槽比划:"您看这玩意!顺着山势铺竹槽,给点坡度,就能把山溪的水引到祠堂的井坑,村里用水就方便了!再引到田里,能少跑多少担水的路,咱村也算能旱涝保收了!"
村长先是瞪圆了眼,盯着二叔手里的竹槽,瞬间悟透原理,继而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我说卫宗家小子差不了!小胜啊,你这法子可是给全村解了大难题!" 他激动得胡子首颤,握住刘胜的手首晃,"都说书中有黄金美玉,果然没错!"
"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刘胜红着脸纠正。
"哎,对对对!" 村长笑得见牙不见眼。刘胜脑海里忽然闪过某视频平台上那只 "该死的松鼠" 画面。
一旁的村长大儿子刘万里凑过来:"村东头的竹林要多少有多少,竹子足有六丈长呢!这法子可行。"
众人围坐商量了半个时辰,最后村长一拍桌子:"明们男人照常下地干活,我让老婆子带妇人们砍竹子,按小胜说的处理竹节!等材料备齐,全村老少一起铺竹槽!"
散会后,二叔领着刘胜往回走。乡间夜路没有路灯,刘胜时不时往后瞅,紧紧跟着二叔的脚步。
二叔的脚步轻快得像年轻了十岁。不多时回到家,看见屋里昏黄的油灯灯光,刘胜暗暗松了口气。
婶婶坐在院口纳鞋底,见两人风风火火进门,笑骂道:"死老头子,出去也不言语声,害我等得心慌。"
"妇人见识!" 二叔却不生气,美滋滋地晃了晃手里的竹槽,"我们男人去商量大事了!等事成了,以后不用去村口挑水了!"
婶婶闻言一脸疑惑,待二叔简单解释后,她上下打量着刘胜,眼里满是欣慰:"到底是读过书的,心眼就是活泛。" 把刘胜夸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周边虫鸣声愈发清晰,刘胜摇着扇子给婶婶讲起故事:"话说玉帝封孙悟空做弼马温......" 正讲到精彩处,却被二叔突然打断:"时候不早了,该回去睡了。"
刘胜望着院外漆黑的夜色,往二叔身边蹭了蹭:"二叔,山路黑灯瞎火的......"
"嗯。" 二叔挥手赶走耳边的蚊子,眼皮都没抬。
"我家那牛棚漏风又漏雨......"
"嗯。"
"万一遇着狼咋办......" 刘胜扯着二叔的袖子。
"二叔,我有个不情之请 —— 今晚能在您家借住一晚吗?明日我上山猎两只野兔孝敬您!" 说完,他又可怜巴巴地望向婶婶。
"你小子打的什么主意!" 二叔瞪起眼,却在婶婶 "这孩子怪可怜的" 眼神中泄了气。最终在刘胜的软磨硬泡和婶婶的 "助攻" 下,二叔甩下一句 "下不为例",抬手捋了捋头发进屋去了。
刘胜望着二叔背影,嘴角勾起狡黠的笑。其实不怪他脸皮厚非要借宿 —— 方才走夜路时,后颈发凉的感觉让他想起儿时看《动物世界》后的阴影。
哎,那连门都没有的破牛棚,回头必须好好修葺一番,也好找回点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