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中山礼堂的穹顶垂落蛛网般的裂痕，褪色的青天白日旗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苏程潇站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前，喉结因紧张而微微滚动。台下三百余名军政要员的目光如芒在背，张团长攥着驳壳枪的手、军统特派员转动钢笔的动作，都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现在讨论苏程潇通敌嫌疑案。" 主持会议的李长河将军敲了敲桌面，檀木拐杖与木地板碰撞出沉闷声响，"张团长，你作为主要证人，先陈述证据。"
张团长 "唰" 地起身，军靴踏得地板震颤："李司令，这是从日军档案库查获的文件！" 他展开泛黄的卷宗，樱花印章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红，"苏程潇 1937 年进入伪满洲军官学校，1939 年成为山本贴身副官，这些铁证..."
"这些都是伪造的！" 青禾突然从旁听席站起，绷带缠绕的手臂举起一摞文件，"这是我们从日军司令部保险柜找到的原件，山本亲笔批注要制造苏长官的 ' 通敌证据 '！"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锁骨处的烙铁疤痕随着呼吸起伏。
会议室顿时炸开锅。军统特派员冷笑一声，金丝眼镜闪过寒光："区区几张纸，谁知道是不是共党伪造？" 他的皮鞋有节奏地叩击地面，"据可靠情报，苏程潇与地下党游击队..."
"够了！" 苏程潇的暴喝震得麦克风嗡嗡作响。他解开军装第一颗纽扣，金属卡扣弹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所有人的目光随着他颤抖的手指上移，当衬衫滑落到肩头，一道暗红色刺青如火焰般跃入眼帘 —— 那是两柄交叉的唐横刀，刀刃间用篆书写着 "血盟" 二字，墨迹边缘呈锯齿状，分明是手工刺入皮肉的痕迹。
"这是 1937 年 12 月 13 日，南京城破那夜..." 苏程潇的声音突然哽咽，指尖抚过刺青上凹凸不平的疤痕，"我的恩师，金陵刀派最后一位掌门，用自己的鲜血在我胸口刺下这个印记。他说，' 程潇，记住，我们的刀只为同胞而挥 '。"
礼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老吴拄着拐杖缓缓起身，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流淌："我能作证！那天我亲眼看见，老先生用柳叶刀划破手腕，在小程胸口整整刻了三个时辰！" 他撸起衣袖，露出同样陈旧的刺青，"我们 ' 血盟 ' 兄弟，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印记！"
张团长的勃朗宁手枪 "当啷" 掉在地上。他想起三天前在指挥部，苏程潇挡在青禾身前时，后颈露出的刺青边缘。特派员转动钢笔的手指骤然僵住，文件上的樱花印章突然变得刺眼。李长河将军颤抖着举起放大镜，镜片后的老眼泛起泪光："这刺青的走线方式... 确实是古法 ' 入肉三分 ' 的技法，机器伪造不来。"
"还有这个！" 青禾突然扯开旗袍领口，锁骨下方赫然是同样的刺青，只是颜色稍浅，"林墨卿同志被捕前，拼死为我纹下这个印记。她说，' 青禾，带着它活下去 '。"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
礼堂的吊灯突然剧烈摇晃，窗外惊雷炸响。苏程潇望着台下肃立的众人，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南京城的火光中，恩师浑身浴血却仍紧握刻刀；林墨卿在刑讯室里，用带血的指甲写下最后情报；赵天雷引爆炸药前，笑着说 "咱们血盟的人，死也要死得像把刀"。
"血盟不是组织，是誓言。" 苏程潇的声音响彻礼堂，"是用鲜血和生命刻下的信仰！" 他扯开衬衫，露出遍布伤痕的胸膛，弹孔、刀疤与刺青交织成悲壮的图腾，"这些年我在日军内部，每传递一份情报，每救下一个同胞，都能感觉到胸口的刺青在发烫。它提醒我，什么是责任，什么是使命！"
掌声突然如惊雷般炸响。张团长第一个起身敬礼，眼眶通红："苏长官，我张大山有眼无珠！" 军统特派员默默收起文件，钢笔帽盖合的声音轻得像句道歉。李长河将军颤巍巍地摘下勋章，亲手别在苏程潇胸前："这枚青天白日勋章，你受之无愧！"
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礼堂外的断壁残垣。苏程潇站在台阶上，任由雨水混着泪水流淌。他摸着胸口的刺青，仿佛又听见恩师的声音。远处医院方向，林墨卿输血用的玻璃瓶在雨中折射出微光，如同黑暗中永不熄灭的火种。而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军统档案室里，一份标着 "血盟" 的绝密档案正在悄然传阅，照片上的刺青，让无数戴着白手套的手微微发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