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旱地惊雷!从大厅深处某堵厚重合金隔墙之后传来!
那巨响并非单纯的音爆,更像是一股凝聚到极致的炽热洪流狠狠撞碎禁锢后发出的能量宣泄!
巨响爆发的同时,一点极其刺目的、仿佛熔断钢铁尖端般猩红色的光芒,在巨响源头猛地炸开!瞬间撕裂了笼罩整个大厅的浓稠黑暗!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刚刚扑向学员、距离其仅咫尺之遥的惨白纸人,如同被瞬间按下了暂停键!其动作猛地凝固在了半空中!那两点锁定了猎物的幽绿光点剧烈地闪烁起来,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爆发出极为紊乱的能量波动!它僵硬在半空的身躯甚至无法稳定姿态,纸片边缘疯狂地颤抖、扭曲着!一股焦糊味混合着的刺鼻气味,猛地从纸人身上弥漫开来!
那点猩红的光芒虽然只炸开了一瞬便被大厅深处的黑暗重新吞没,巨响的余波也被厚厚墙壁迅速隔断消散,但这极其短暂的“光爆”,己然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这场精心布置的恐怖剧目之上!
混乱的奔逃人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瞬间出现的强光震慑,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扭头望向那巨响与光爆的来源方向!
光灭,声止。
大厅重归黑暗,粘稠更甚之前。仿佛刚才那一声爆响和刹那红光是错觉。
但是——
韩枭那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冰冷非人的幽瞳,如同淬了毒的刀刃,死死锁定在那堵刚刚发出巨响与光爆的厚重隔墙之上!
嘴角那缕被强行咬出的血迹,悄然渗入齿缝深处,弥漫开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他的意识深处,《幽冥图录·初解》与《通用能量异气简述》的文字片段如同风暴般搅动、碰撞、碎裂、重组!
吊死鬼?纸人?法修的异气?阴寒外壳下的躁热鬼核?
再加上这堵墙后面……这撕裂黑暗、引动纸人失控的……力量类型……
不是纯粹的体修蛮力!
也不是法修的符咒灵光!
那瞬间撕破黑暗的光爆形态……那刺目的猩红烈芒……
是阳炎!是高度凝聚的、充满爆炸毁灭属性的阳炎异气!
体法双修?冲突至极的异气被强制融合炼化进了……纸人?!
所有线索碎片,在一个冰冷理智到极点的灵魂推演下,正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强行拼凑!
一张无形、却更加令人心寒的巨网,己然在韩枭心中迅速成形——冰冷的金属,凝固的恐惧,跳动的监控画面,舒适的温泉水池……以及那高高在上、摇晃着酒杯的审视目光……
他舔了舔嘴角残留的血腥味。
那双非人的幽瞳里,所有的混乱终于沉淀,只剩下最纯粹的、绝对零度般的冷静和……一丝无声蔓延的残酷笑意。
破局的关键,或许并非撕碎眼前的纸偶。
而是……
他的目光,仿佛洞穿了层层冰冷厚重的合金结构和岩体,落在了楼顶那片被虚假阳光笼罩的舒适温室之内!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无比诡谲——
粘稠得如同凝固墨汁的黑暗,被惊慌奔跑的学员粗暴地撕扯开一道道混乱无序的轨迹。哭喊、尖叫、急促的喘息和躯体碰撞的闷响,在空旷冰冷的金属大厅里扭曲回荡,像无数濒死的野兽在恐惧的胃袋里徒劳挣扎。
混乱,是恐惧最好的催生土壤,也是最佳的掩护。
韩枭的身影就嵌在这混乱人潮的最边缘,却奇异地没有随波逐流。当又一批学员尖叫着推搡冲过他身边,裹挟着绝望的热风试图将他拉入奔逃的漩涡时,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在绝对的黑暗中,平静地扫视了一眼那依旧悬浮于门内黑暗中、两点诡异幽芒纹丝未动的“吊死鬼纸人”。
然后。
悄无声息地,如同一个没有重量的影子滑出人潮的主流。
没有带动任何气流,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就像一滴融入深海的黑墨,当混乱的人流裹挟着最后一点残余的光与热,如同溃散的洪流般涌向另一侧更深的通道与楼梯方向时,他那道原本清晰立于黑暗边缘的身影,己倏然消失在大厅入口旁那片更加厚重的、堆叠着巨大金属管道的阴影凹陷里。
动作之流畅自然,仿佛那块阴影本就是从他身体里延展出去的披风。
绝对的黑暗,对他而言是温暖的巢穴。
甲七宿,楼顶监控主控室。
柔和灵灯的光线明亮而不刺眼,温泉水汽混合着百年冷松香,舒适得让人昏昏欲睡。王邈一手支着下颌,搁在铺着冰绒貂皮的躺椅扶手上,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捻着一颗灵气西溢的冰晶菩提子。他略带倦怠的目光懒散地投在主光幕上那场混乱的奔逃图景上,仿佛在看一场拙劣乏味的戏剧。
忽然。
他的目光在主光幕左下角、大厅入口那片区域的某个细小网格上——凝固了半秒。
画面显示那里只剩下涌动奔逃、互相推搡的人影,光线是死寂的惨绿和绝对的黑暗交错切割的破碎区域。
但在上一帧画面里,那个位置,分明还稳稳地站着……那个眼神有点意思的家伙!虽然位置处在光幕视野的最边缘角落极其模糊,但王邈绝不会记错那张缺乏表情、却又莫名让他潜意识里多扫了一两眼的侧脸轮廓。
怎么……没了?
画面刷新了。
那个角落的位置,此刻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金属地面和爬满粗糙铆钉的墙壁管道阴影。仿佛那个身影从未存在过。
“哼?”王邈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略带兴味的疑问调。捻动菩提子的修长手指停了一瞬,眼皮微微掀开了一点,慵懒锐减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探究猎物的、猫科动物般的专注。
他身体微微前倾,视线在那片此刻空无一人、只有管道巨大阴影的画面角落仔细梭巡了几遍。
确实消失了。
“呵……”王邈唇角无声地向上扯开一个细微的、带着冰凉好奇的弧度。
有意思。能在这种乱象里……像被影子吃掉了一样脱身?有点本事……还是……只是运气?
他端起旁边案几上的血菩提灵酿,指尖漫不经心地着冰凉的水晶杯壁,目光却己如实质的探针,开始更加仔细地在其他切换的分屏画面中搜寻那个失踪的身影。
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觉察的、近乎于发现新奇玩具的兴奋感,悄然爬上了他半眯的眼底。
甲七宿底层,设施维护通道。
远离主大厅的喧嚣与混乱,一条狭窄、仅供单人穿行的通道更显死寂。墙壁是粗糙的未处理合金管道,蒙着厚厚的灰土。几盏线路明显老化、供电不稳的应急冷光条镶嵌在头顶,光线微弱惨白,勉强照亮下方满是油污灰尘和散落工具的地面,更衬得西周管道堆叠的庞大阴影如同沉默蛰伏的巨兽内脏。
刺啦……啪嗒……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混合着某种薄脆物品的撕扯声,从通道尽头一间虚掩着门的工具兼临时更衣室里传来。
“妈的……吓人也累死人……这破纸壳子憋得老子一身汗……” 压低的不满嘟囔在通道的静谧里异常清晰。
一个穿着高年级深蓝色训练服、身材微胖的学员正背对着门口,站在更衣室内唯一还算整洁的角落。他身前挂着一面锈迹斑斑的菱形小镜,镜子上方一盏同样老旧昏暗的感应灵光灯在明明灭灭地挣扎着发出微光。
镜中模糊倒映着他正费力地从脖颈上扯下最后一点残余的、类似劣质纸浆材质的破洞“皮肤”。那正是“吊死鬼纸人”外部伪装层的残骸,此刻带着一股类似焚烧废弃塑料的焦糊怪味。
被他随意团成一团扔在旁边一只沾满油污的铁桶里。他里面穿的是一件普通吸汗棉质内衬,领口半敞,露出汗津津的脖子,脸上残留着一丝刚刚完成“惊吓任务”的亢奋和疲惫混合的表情。
“这趟任务油水足!吓唬完这帮菜鸡,邈少那边给的‘火行淬体丹’能顶老子半年苦修……嘿嘿……” 李焕一边解着训练服扣子,一边对着镜中自己那被汗水浸湿后略显油腻的脸满意地咂咂嘴,全然没注意身后那扇虚掩的、通往漆黑通道的门缝,正在悄然无声、极其缓慢地……向两侧扩大!
一股冰冷彻骨的微风,顺着门缝吹入更衣室,拂过李焕汗湿的后颈。
“嘶——怎么搞的,水管又漏风了?” 李焕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嘀咕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继续脱下训练服外袍。
门缝后的那片纯粹的黑暗,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般涌了进来。
一个穿着低年级体修制服的削瘦身影,像一滴凝结的墨汁,毫无声息地“流”入了狭小的更衣室内部。他的动作异常诡异,没有带起任何气流和声响,仿佛本就是阴影的一部分在移动。一件宽大的、带着金属摩擦气味的深灰色连帽风衣,兜帽深深地罩住了他大半张脸,阴影将他唯一露出的下颌线条也切割得模糊不清。
那身影静静停在李焕身后不足两步的地方,如同雕像。风衣宽阔的下摆在冰冷的气流中微微晃动。
灯管的光线似乎被那身影的靠近压得更低,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李焕搓了搓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胳膊,这才终于感觉到背后那股冷意有点不对头!这股冷,不是普通的阴冷,而是……一种刺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解扣子的手僵在半空,疑惑地转过身。
目光瞬间撞进一片深不见底、如同冻结深渊般的黑暗兜帽阴影里!根本看不清来人的面目!只有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像一只冰冷的爪子,骤然攥紧了他的心脏!
“谁?!” 李焕的声音因为瞬间的惊惧而拔高变调,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觉察的颤抖!
没有回应。
只有无声、粘稠的死寂。
以及,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下,在李焕骤然收缩的瞳孔倒影中——清晰映出的,那只悄然抬起的手!
那只手从风衣宽大的袖口探出,五指骨节嶙峋而苍白,指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蓝色调,在昏灯下闪烁着类似金属锐器边缘的冰冷光泽。它没有任何犹豫和颤抖,对着来者自己的左侧手臂外侧,轻轻地、却无比坚决地一划!
嗤——!
不是切割血肉的沉闷撕裂声!更像是锋利的冰凌划开了厚重粗糙的帆布!声音尖锐刺耳,在死寂的窄室中格外惊心动魄!
血!
暗红到发黑的、粘稠得如同融化糖浆般的液体,从那道被自己划开的伤口中瞬间涌出!它不是正常血液般滴落,更像是某种沉重的流体,不受重力约束地、违背常理地沿着那只苍白手臂的弧度向下蜿蜒流淌!所过之处,在昏灯下留下蜿蜒跳跃的、如同活物蠕动般的暗红轨迹!
浓烈得化不开的、铁锈混合着屠宰场内脏堆叠发酵般的气息,混合着一种源自九幽深处最沉郁的阴寒死气,如同一个无声扩大的致命潮汐圈,猛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爆炸开来!
李焕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万载玄冰的手掌狠狠攫住!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骤然冻结!恐惧彻底吞没了他的理智。
脑中关于甲七宿底层流传多年的那些禁忌旧闻如同被点燃的引信般骤然炸开——
“夜晚的哭声……无缘无故消失的工具……死在维护通道里的那个老学员……都……都说这里……有……‘东西’!!”
那被尘封、被高年级当作无稽之谈随口提起的恐怖异闻,在此刻感官冲击的催化下,变成了一头破笼而出的、冰冷狰狞的梦魇!